昏黄的灯光笼在两人身上，光影敛进眼底，涣散成跃动的波纹。

“我放心不下你。”——身旁的噪音急降为零，只有这六个字不停在苏婉耳畔回响着。割裂的伤痕，被阳光温暖了。

苏婉咬紧自己的粉唇，长睫颤抖得像蝴蝶蹁跹薄翼。

钟言澈眉心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尾音刚落，苏婉就晕倒在他怀里。

一滴滚烫的水珠砸在他手背上，钟言澈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发现那是苏婉的泪。

她哭了——

“别走……爸爸不要走。”

“……不要走。”

在黑暗模糊的梦境里，熟悉的背影没有回头，毅然决绝地离开这团糟糕的浓雾，他走进炽烈的朝阳下，去寻找他想要的生活。

“不要留下我。”苏婉想去追上这个身影，她想抓住他的手。

“不要……”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擦出鲜血的掌心依旧想挣扎起身。苏婉抿了抿唇，用尽全力，疲倦的身体就像抽空的躯壳，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只能看见那熟悉的背影，慢慢走进朝阳下，亲眼看见他抱起小女孩转圈，笑着亲吻她的脸蛋。

泪水砸在地上，融进脏浊的泥水里。

“婉婉。”浓雾里出现一个妇女，女人眉头紧皱，是久久伤感的神色。

苏婉抬起手，“妈妈。”

女人黑眸微微一缩，她好似想到什么，眉心一皱，转身跑开了。

“妈妈……不要。”

“妈妈……”

一句句喊声在空荡的浓雾里回响着，余音荡漾，却没人回答她。

他们只会撇下她，把她一个人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苏婉垂下眼帘，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重重砸在地面上。

“苏婉……”

“……苏婉……”男人磕磕绊绊喊起她的名字，犹豫地慢慢加快速度。

“苏婉，没事的，我在这。”男人的手一边轻轻拍着苏婉的背，一边慢慢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没事的。”

“苏婉，没事的。”

沉积的浓雾被烈阳割裂出一条细缝，灼人的光芒穿过一层层阻碍，洒在她身上。

很暖和，很舒服。

冰凉潮湿的谷底种下一棵太阳花，赤阳之下，花瓣招展飞舞。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摇晃的摆灯，窗帘被风吹起，苏婉慢慢睁开疲倦的眼睛。入目的是漆黑的天花板，是她自己家。

苏婉揉了揉眼，发烫的身体睡了一觉，已经好了很多。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头也不疼了。

苏婉转头，眸子愣住。

钟言澈正趴在她床沿旁，眼眸紧阖着，睡着了。他的手里拿着湿毛巾，水盆就摆在一旁。旁边还有空着的水杯，一盒打开的感冒药，空了的药袋掉在了地上。

苏婉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烧退了。

一切都说通了，男人照顾了她一天。

视线从混乱的杂物里收回，慢慢移到男人的脸上。黄釉色的灯光晕染男人流畅的下颚，细碎的额发在眼底拢下一抹乌晕，整个人显得疲惫无力。

苏婉抿了抿下唇，轻轻拉动声带，用沙哑干裂的喉咙唤了一声，“……钟言澈。”

男人太累了，苏婉又喊得小心翼翼。声音沉寂下去，没有掀起任何波动。

眸光与灯火合二为一，在寂静的深夜交汇攀绕。苏婉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尖碰到钟言澈的漆黑的额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