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张家丝绸庄重新挂起承接订单的木牌。库房里的云锦被小心启封,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一匹匹织金锦缎上流淌。刘亮站在巷口看着伙计们搬货的身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赵家发来的消息:刘兄放心,首批货款已汇。他抬头望向张家二楼,老爷子正凭栏朝他拱手,玉兰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叠成新一季的希望。
张家老宅的灯笼彻夜通明,红绸从门楣垂到阶前,将青石板都映得发烫。张老爷子穿着簇新的藏青锦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亮的核桃,嘴角的皱纹里都浸着笑意。堂下宾客络绎不绝,捧着贺礼的手微微颤抖,从前对他避之不及的商号掌柜们,如今挤破头要递上拜帖,连带着管家都忙得脚不沾地,额角的汗珠映着烛火闪闪发亮。
西厢房里,账房先生正拨着算盘,清脆的噼啪声混着他压抑不住的惊叹:东家,城南那块地契已经到手,还有码头那批货,刘先生派来的人直接清了路障,现在整条运输线都归咱们调度了。张老爷子眯起眼,望着院里那棵新栽的银杏,树干上还系着刘亮送来的红绸带。
一个月前,张家还在为银行的逼债焦头烂额,是刘亮递来的那张银票,像一场及时雨,不仅浇灭了燃眉之急,更让他在竞标会上压过了死对头何家。
此刻,何家的管事正缩在门廊的阴影里,手里攥着早已备好的赔罪礼,听见正厅传来张老爷子爽朗的笑声,那张老脸皱得像团揉过的纸。他想起自家少爷何西里前日被撤去商会副会长一职时的颓丧,再看看张家如今的光景——新宅的图纸已经摆在案头,连那些采办供应商都亲自登门,说要讨张家铺子新出的货品。
夜风卷起地上的鞭炮碎屑,张老爷子端起酒杯,遥遥对着城东的方向敬了一口。杯沿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映着他眼底的得意。谁都知道,张家能有今天,全靠刘亮在背后推了一把。那把原本悬在张家头顶的刀,如今成了照亮前路的火把,将整条街都照得亮堂堂的,连石板缝里都长出了金贵的苔藓。
张家的布庄铺子又飘起了浆洗得挺括的蓝印花布,在春日的风里轻轻晃悠,像极了老掌柜张姥爷子此刻舒展的眉头。一个月前铺子还蒙着灰,货架空了大半,伙计们都快散了心,如今却不一样了。
这会儿日头偏西,铺子里头正热闹。穿靛蓝短打的伙计正给抱着孩子的妇人扯花布,柜台上算盘珠子噼啪响,张姥爷子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门口眯着眼看。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也落在刘亮汗湿的后颈上——那后生正蹲在地上,帮着把新到的绸缎卷整齐,手指上还沾着点染布的靛青,抬头时撞见老掌柜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牙。
张姥爷子慢慢走过去,枯瘦的手在刘亮胳膊上拍了拍,力道却足:“亮小子,你可是我们张家的救星啊。”他声音有些发颤,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我这把老骨头原以为铺子要败在我手里了,哪想到你这娃子心细,连李婶家姑娘出嫁时订的那匹云锦,你都记着给人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