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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自古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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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岩寺观音殿偏殿外面候着许多的人,都是来寻医问诊的。湛若水慢慢走了过去,他此时的心情,比归于旧宅时更忐忑。只他分开众人,看到桌案后的那个中年文士时,直是哑然失笑。好在那眼中的清寒与宁静,依旧是他熟悉与眷恋的。湛若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云未杳,就像飘泊的船儿找到了港湾。

云未杳正与病家交谈,不经意抬头看到了湛若水,只道是思念太甚眼花的缘故,忙又看了一眼。待看清了,她立时便怔了,只傻傻地坐在那里,亦深深望着湛若水,眼中再没有旁人。三娘见云未杳形容有异,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湛若水。这二人便旁若无人地互自看着,急得三娘想法掩饰。好在秦用来了,她忙请走了云未杳,让秦用代了。

云未杳缓缓走到湛若水身前,眼中滚下热泪来,抬手欲抚摸湛若水的脸,蓦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又笑了,只一声不吭回房去了。湛若水看她又泣又笑,且转身便回房,不解何其,一时情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一个房间前,云未杳将门一推,闪身便进去了,湛若水也要跟进去,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湛若水只道是去得久了惹云未杳生气,急道:“妹妹恼我,原是应该的。只是再恼我,也总得听听我的缘故。不然纵是我死了,也是冤死的!”湛若水说得情切,无奈房中一点声响也无,湛若水哀怨道:“一年多不见,我想妹妹,妹妹竟不想我么?”

他正自怜自怨道,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未杳已换了一身女儿装出来,湛若水直是眼前一亮。她嗔道:“你也省得去得久了惹我不开心。我还以为你是被天狼美人羁绊住了,已是乐不思蜀!”

湛若水见得云未杳并未生气,松了好大口气道:“哪有甚么美人,我的心里,只有妹妹一人,是以天狼事一了,立马就赶了回来。恰才去见了太子,交割了事务,忙就来看妹妹了。”

云未杳斜睨了他一眼,道了声“是么”,湛若水记起胭脂之事来,竟有些心虚,笑道:“妹妹须得信我。”说罢便要去牵她的手。云未杳将手一甩,敛容正色道:“清静庄严之地,岂容你胡来!”湛若水一怔,不曾想云未杳疾言厉色起来,偏她复又柔声笑道:“我们出去走走!”湛若水这才展颜而笑。

出了寺,云未杳才敢与湛若水走得近了,沿着小径,但往山上而去。龙岩寺的山高深而峻秀,远别于阆山的平远连绵。此时正是盛夏季节,林中野果山花烂漫,苍苔碧藓斑驳,蝉躁鸟鸣,宛转其间,别有一番幽情。二人一路携手一路行,彼此倾诉着离别思念之情。

湛若水哀哀道:“我在天狼,日日思念妹妹,无奈渔雁尽断,满腔思念竟无处遣释,唯有将妹妹的银针看了又看。”

云未杳叹道:“自你去后,我又何尝不想你?天狼万里迢迢,我欲寄锦书,竟是无处可寄,只有日日在佛前祈祷你平安归来。”云未杳说着,手抚上了湛若水的面颊,心疼道:“我的湛郎,瘦了好多。”

湛若水任由她的手在脸上游走,那指尖的温凉,再不是梦境,柔柔道:“妹妹也瘦了。”

云未杳道:“我在京中,一切安好,只有你,出门在外,且又是那苦寒荒蛮之地,我每每想到,便后悔不曾与你同行。”

湛若水叹道:“自相识以来,我与妹妹竟是聚少离多,便是在阆山呆了三年,却是无知无觉。”

云未杳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不要分离了。不论你去向何处,身在何处,是龙潭虎穴,是刀山火海,我都要与你在一起。”

湛若水便不说话了,只紧紧拥着云未杳,半晌才道:“我在天狼这许久,迟迟未能归来,我好怕,怕妹妹遇见了好男儿,不肯等我,怕妹妹把我忘了。”

云未杳本自哀伤,现下听了只偷偷抿唇一笑,促狭道:“我倒是留意看了……”

一句话说得湛若水急了,恨道:“你果然有此意!”说罢恼得便要推开云未杳,偏她却像牛皮糖一样粘着,闷声偷偷地笑着。湛若水这才明白着了她的道,又见云未杳依依眷恋,心中又升起一股暖意,双臂紧紧箍着她道:“明知我心下不安,还来逗弄我,你当真就忍心!”

云未杳偷偷吐了吐舌头,轻轻抚着湛若水的背道:“除却你,我眼中哪里还有旁的人?这一年,不过青灯古佛。若你不回来,这一生,不过青灯古佛。”

云未杳寥寥数语,听来浅浅淡淡,却是情真意坚,湛若水直是又震动,又心酸,怜道:“妹妹许我万家灯火,我怎能让妹妹青灯古佛?从今往后,再不可说此话。妹妹放心,此生便是走得再远,我也必会回到妹妹身边!”顿了顿又道:“妹妹说得对,从今往后,我们再不要分离!”

云未杳笑点了头,想了想又道:“这一年多,你在天狼是如何过的?”湛若水便又携着云未杳的手向山上走去,从杀了扎合部的四杀将军,到救出乌里将军且与之里应外合起事,以及挑起阿兰与昆别的内讧,并生擒袁增诸事与云未杳说了,且连教授黑风将军、阿齐兹功夫,以及押解许凤卿入京诸事也与她细细说了。单只除了一件,那便是胭脂。

云未杳凝神听着,待听得许凤卿兵权被解,复被押解入京,面色便带了几分凝重。湛若水知她所想,必是因着许凤卿而担心弘少均,心下便有些坠坠不安,不再多言。云未杳很快发现了二人之间陡然的沉静,暗暗叹了口气,道:“湛郎才到天狼,扎合便得了消息,想来当是人力所为,而非巧合。且后面诸事,事事不易。湛郎这一年多,当真不易。”

湛若水这才又展颜道:“虽说不易,好在有妹妹的朝阳匕,我竟是事半功倍。妹妹且想一想,我与哈术原本素不相识,纵是杀了四杀将军,他也未必信我得过。多少四杀,都比不得一个‘湛云’。”

云未杳闻言微微垂首而笑,心下只忖道:弘相爷最宠少均,无论如何,都不致会让他受了委屈。思忖已定,云未杳也不再多感伤,眼珠一转,向湛若水笑眯眯道:“是了,契连大叔可好?”

湛若水不疑有他,忙道:“他很好。”

云未杳又笑道:“胭脂可好?”

湛若水清了清嗓子道:“她……她也很好。”

云未杳看他微有窘态,便不再多问了。湛若水暗暗松了口气,不想他才略一安心,却听云未杳幽幽道:“当年我去天狼寻冰破果,多得契连大叔与胭脂相助,且还连累他父女二人身陷险境,这两年来我一直于心难安。等你的事一了,我们去天狼看望他们可好?”

湛若水冷不防云未杳有此一说,差点便被自己唾沫呛得一口气转不过来,只面红耳赤地咳着。云未杳急得忙为他拍背顺气,嗔道:“多大的人了,还毛糙得像孩子。”

湛若水掩饰道:“到时再说罢!”云未杳偷偷笑了笑,没有再多话。

二人往山上没走多远,小路便被一棵被风吹断的大树阻断。湛若水心有所感,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云未杳看他有怏怏之色,便知此事触动了他的心事。弘逢龙欲乱天下以稳固自身,除却天狼之事,再便是试图利用湛若水祸乱天下。湛若水识破计谋,不肯沦为他的棋子,是以才有天狼之行。分裂天狼之事虽顺遂,然而他与弘逢龙相比,依然是强弱悬殊,京中依然险恶,她与湛若水的前路,依然渺渺。云未杳心知肚明,嘴上却不说破,免教他越发难过。

湛若水扶着云未杳小心翼翼绕过那棵大树,再继续往山上漫漫而行,只话变得越来越少。云未杳看他情绪低落,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闲的趣事,让他不致太过抑抑。

正走着,却见得一棵半边树身焦黑的参天大树立在道旁,原是受过了雷火。云未杳瞄了瞄身畔的湛若水,看他浑然未觉,便顿住脚步,全神端详那棵焦木。

湛若水看她神情有异,自也停了下来,云未杳一本正经道:“木秀于林,雷必劈之!”湛若水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声在山林中回荡,先前的郁闷直是一扫而空。

云未杳也自微微地笑着,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来,斟酌半晌,还是决意先说与湛若水听,只慢慢启唇道:“你走后不久,我收治了一个病人。他本无大病,只是中了毒。”湛若水听得“中毒”,立时便收敛了心神,云未杳又道:“那毒,似与岭南弄氏有渊源。”

湛若水面色一变,云未杳便将前后之事说了,末了又道:“我便命三娘与孟飞暗中查访,却再无那走方郎中的消息,更奇的是,连那青年与其父亲,竟也没有半点消息。好在之后倒也没有再看到弄氏,这一年倒也风平浪静,许是我谨慎太过的缘故。”

湛若水点头道:“以弄氏的脾气,若要报仇,必是大张旗鼓的,如今没有半点消息,想来那郎中并非弄氏的人。或许偶然得了弄氏的毒,也未尝不是。如今我已回来,妹妹再不必以弄氏挂心。是了,我如今又是奉朝廷之命去江南招安苏皓,妹妹与我同去可好?”

话音才落,湛若水陡然一惊,暗道了声“糟了”。原来湛若水听得云未杳提起岭南弄氏,便记起在宫中看到的那个人影。他当时便怀疑那身影有熟悉之感,只一直半会回想不起,便只道是自己眼花的缘故,如今想来,竟与弄月竹有几分相似,只很快又暗自嘲道:便是弄氏躲过弘逢龙出了岭南,又如何能进得宫来?

云未杳本不以弄氏萦怀,自然也不曾发现湛若水面色有异,只听了他要去招安苏皓,当下惊道:“这一年多,我听闻苏皓壮大数倍不止,那朝廷必定心忧。只是朝廷借你之力招安苏皓,当真异想天开。苏皓今番如日中天,岂肯轻易罢休?竟不知是那朝廷愚蠢,还是用心不良。”

湛若水苦笑道:“朝廷用意,我岂有不知,不过是借苏皓的手杀我罢了,又或我果真招安了苏皓,于朝廷亦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云未杳冷笑道:“朝廷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复又愁道:“你已应下了么?”

湛若水叹道:“如今我身在局中,早是无路可退。这江南之行,我势必得去。”

云未杳怔怔愣了他半晌,蓦地笑道:“既无路可退,咱们便自向前走罢!你向前说过,再不肯与我分开,既此行已定,我必要与你同去,你再不可将我抛开。”

湛若水深深望着云未杳的眼睛,那眼中有微微的惶恐,忧心与他再次分开的惶恐,遂柔声笑道:“不错,你我同去。”杨慈如今已知道了她,他便不会再将云未杳留在京城。

云未杳顿时便松了口气,只道:“你才从天狼回来,便又赶赴江南,当真辛苦。”

湛若水眼眸一沉,轻声道:“不得不走了!”

云未杳只道是江南军情紧急的缘故,便也没有多问,见他面有愁绪,便又捡了许多别后故事说与他听,且又款款诉着离情,湛若水倒也无暇忧愁。山中盘桓良久,二人方回到寺中。孟飞早得了湛若水归来的消息,早是翘首以盼,当下见了,直是喜不自胜。

江南事态紧急,湛若水不敢在京中久留,到第三日上,便命封五联系包氏兄弟,让他二人先去江南。湛若水如今深受杨慈宠信,包氏兄弟只得收起从前的轻慢懈怠之心,当即打点行装先走了。

许凤卿兵权被解,弘逢龙遂称病不朝,朝中大臣纷纷猜测,一时人心惶惶。杨慈深知其故,倒也不多放在心上,只湛若水不肯放心。一连数日,他皆与封五易容守在弘府之外,倒也未曾发现异常。

这天傍晚,湛若水又与往常一样,枯坐半晌,喝了许多的茶水,依旧一无所获,便欲与封五离开。蓦地,湛若水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个人影一闪而逝,竟是进了弘府偏门的小巷子,立时便警觉了。

湛若水也不多方,当即尾随那人而去。封五便知有异,赶紧付了茶钱,紧随其后。湛若水与封五轻功卓绝,那人丝毫不觉有异,近了弘府偏门,拉起门环叩了数声,便听“吱呀”一声,门自开了。那人左右张望,不见有人跟踪,当即闪身进了弘府。便是那一瞬间,躲在阴影中的湛若水借着门内微光瞧清了那人模样,不是御林军副统领周真是谁?

糟了!湛若水暗叫一声不妙,紧紧抿着唇,默默不发一语,不知在想着甚么。封五见他浑身透着肃杀之气,面色竟是从未见过的凝重,一时也不敢打扰。过了好半晌,湛若水方叹息道:“走罢!”话音才落,湛若水直是提气狂奔,竟是越来越快,饶是封五轻功厉害,竟也追他不上。

湛若水赶回龙岩寺,当即便叫起了云示杳、卫三娘以及孟飞与秦用。众人皆不解其意,湛若水也不愿多解释,只道:“京中不能留了!”众人越发地糊涂了,孟飞道:“爷向前不是说,明日一早离京,如何今夜便要走了?”湛若水不肯理他,只向封五道:“京中近来必有大事发生,我便留你在京中打探消息,切不可疏忽了!”封五虽不知湛若水用意,却也慎重应下,道:“相公但请放心!”

云未杳看在眼里,因见得三娘也有话要问,当即止道:“湛郎既说要走,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要问了,快去收拾。”三娘只得应下。好在众人因着要离京,早已收拾妥当,便是眼下匆忙,也不忙乱。

临去时,湛若水又细细叮嘱了封五,特又交待:“最要紧的,除却宫中,便是弘逢龙与许凤卿。这二人,你务必盯死了!”临走前,湛若水又暗向他道:“只许打探,万不可介身其中。”封五虽觉有异,也还是一一应下。

湛若水一行趁着夜色,偷偷出了京城。他原本催促脚程,孟飞与卫三娘还好,只云未杳与秦用苦不堪言。云未杳虽不多言,湛若水却看在眼里,是以离京三四百里之后,便放慢了行程。

那些将军皆立下过汗马的功劳,何时受过这等屈辱,镇日里只是吵骂。许凤卿早就明白兵权被解,只是从西北到京中,再到狱中,皆不言不语。一个将军道:“大帅,我等便这般坐以待毙么?”再一人道:“大帅,你只须一句话,我们便冲杀出去!”许凤卿只是不理。

这日,他依旧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却听得牢外一阵吵嚷,许凤卿的眉眼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眼,倒是那群将军翘首看着外面。不多时,进来一队官兵,为首者眉眼平淡,放在人堆里也不起眼。许凤卿认出他来,正是弘逢龙的贴身小厮弘山。

弘山一行很是蛮横,进来便对狱卒一阵暴打,只道“奉上命接管西北罪将”。撵走了狱卒,弘山方向许凤卿道:“许大帅,小的弘山,奉相爷之命护送大帅出狱!”许凤卿只是微微而笑。

因着苏皓之乱,湛若水一行沿途遇了许多难民,当真称得饿殍满地,赤地千里,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众人才知江南之乱,已远超所想。云未杳与秦用又收治了许多病人,行程又自慢了许多。云未杳忧心如焚,无奈越近江南,难民越多,竟又拖了许多的行程。

这天天色将暮,湛若水不便赶路,见得前方一个村庄虽颓废,却也有几缕炊烟,料定还有人家,便欲在此落脚。进了村,他们顺着炊烟找去,果见得有一户人家,门户虚掩着。秦用推开了门,却听得里面一阵慌乱叫嚷,进去时,院中空荡荡的,原来此间主人早躲了起来。

秦用四下里瞧着,见得柴堆后躲着个老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忙笑道:“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人,因着天色晚了,想在此借住一宿。”

那老头见得秦用面善,方才大着胆子出来,哪想才一出来,陡然望见孟飞,立时大惊失色道:“强人,是强人!”众人便又听得屋内一阵扑腾,片刻又没了声响。云未杳与湛若水哭笑不得,三娘忙又道:“我们是过路的,不是强人!”

那老头听得有女人的声音,复又镇定了许多,果然见得云未杳与卫三娘,只试探道:“你们果真是来借宿的?”

三娘笑道:“正是。我们要去往扬州,想在你这儿借宿一宿,明日便走。”老头擦着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果见得除孟飞外,余者皆极和气,方才放下心来,向屋里喊道:“老婆子,出来罢,果真是借宿的,不是强人!”

老头喊了好几声,方才从屋里出来个老太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云未杳与湛若水互自看了一眼,心下皆暗暗叹气。老头姓何,众人便叫他何老爹,老太婆是何冯氏。老两口虽已赤贫,却极是热情好客,忙招待湛若水诸人晚饭。说是晚饭,只一揭开锅,众人皆不知那一团黑乎乎的粘糊之物是何物,老两口赧颜道:“教你们见笑了,这是山上挖的野菜,前日里剩下的。”众人听了,皆是黯然,孟飞转身偷偷抹泪。

三娘道:“不想百姓的生计,竟只能吃野菜了。”

何冯氏道:“这还是好的,听说有的地方连野菜也吃不上了。”说罢又愁道:“咱们也快吃不上了。”

众人皆有奇色,三娘道:“如今是生发之时,何以吃不上野菜?”

何老爹道:“你们有所不知,山上如今有了个土匪窝,我们也不敢多去了。”

云未杳看了看三娘,三娘会意,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分与众人。孟飞张口要咬,眼见那老两口的眼中直放出光来,便将干粮递给了何老爹。何老爹喜不自胜,直是道谢。何冯氏似想起什么,忙又进了屋,从里面牵出两个流着鼻涕的孩子。众人这才知屋中还有人。秦用道:“老人家,你家里还有人吗?”

何冯氏不听还好,一听便抹泪道:“我本有两个儿子,都被征兵征走了。两个媳妇,一个饿死了,一个跑了,留下我们老两口跟这两个孙儿。”两个孩子见得有吃的,当即大口大口地吃着,三娘柔声道:“别急,吃完了还有!”

湛若水道:“如今村里还有多少人家?”

何老爹叹道:“去年,咱们这儿过了兵,就死了一多半的人。前不久山上又来了一窝土匪,村里能逃的便都逃了,剩下咱们这些老弱病残走不动的,就留了下来,算来不过三五家罢!”

湛若水道:“此处乃是江北,何以会过兵?”

何老爹道:“相公有所不知,江南那个叫苏皓的反贼,去年打过了江,一路到了咱们这里。若不是华大人,唉……”何老爹叹了口气又道:“华大人原将苏皓打过了江,不想没多久,他又来了。若是朝廷肯信任华大人,江南何至于此?”

秦用道:“朝廷的事,您是如何知晓的?”

“老百姓谁不这样说?民间都传遍了,说是因着华大是三贵,朝廷不肯重用他。”何老爹道:“如今苏皓祸乱江南,实在不像话了,朝廷迫不得已又起用了华大人,无奈江南已乱,华大人再是才智超绝,已然是无力回天了。”

云未杳深深地叹着气,尖尖的眉头蹙了起来。湛若水微微敛下眼眸,众人皆是无话。秦用道:“我们正是要去扬州,却不知此地离扬州还有多远的路程?”

何老爹忙道:“你们切不可去扬州!”

湛若水道:“这却是为何?”

何老爹道:“如今苏皓围城,扬州迟早不保。向前征兵,将我两个儿子都抓走了,便说是去防守扬州。”

云未杳的心便沉了下去,她偷偷看了湛若水一眼,见他面色沉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众人用过晚饭皆无话可说,便早早地歇下了。云未杳睡不着,便悄悄推门出去。湛若水夜中警觉,听得声响,也轻轻起了床。

素月清寒,四下里一片死寂。云未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听得身后脚步声,便知是湛若水,转身笑道:“你也睡不着?”

湛若水叹了口气,为她披了件外衣。月光下,他见她虽笑着,眼中却凝结着轻愁,心下不忍道:“妹妹不必太过惆怅,待我见过苏皓,必竭力劝他退兵。”

云未杳本欲道“苏皓声势正隆,怎肯轻易退兵”,想了想只道:“父亲常说救人不如救世,医家每日里救再多的人,都比不得治世救人。我从前常将此话挂在嘴边,却远不如现今的体味深刻。原来,一场灾荒、一场瘟疫、一场战争害死的人,便足抵得我一生所救。湛郎,你看我,是多么无用。”

湛若水轻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若非朝廷与弘逢龙倒行逆施,何来苏皓之乱?江南沦落至今日的地步,远非你我人力所能及,妹妹何必自责太甚?”

云未杳叹道:“两年前,我与孟飞前往天狼之时,便已见了许多难民,当时只道朝廷终会恤悯民生,却不想愈来愈烈,竟至今日的地步。弘相爷当真……”她本想说“当真可恨”,终究还是忍住了口,只道:“我原本还是敬重他的,只从那时起,我便明白他并不值得。”

湛若水冷笑道:“在朝廷眼中,百姓再乱,终是乌合之众,动不了他们的根基。是以居上位者,何时会恤悯民生?寄望于仁主明君,当真是痴心妄想!”

云未杳极少见得湛若水如此激烈,怔了怔,却是无话可说,叹道:“如今,我是愈发敬佩晋宁公了!”想了想又道:“扬州如今被苏皓围城,你是如何打算的?何老爹说得不错,这江南,乱得连华大人都难以收拾了。”

湛若水沉吟道:“我想先去见了华大人,再做定夺。”

云未杳便没有再多说,两人正待回房,却听得一阵人马喧嚣,村口也亮起了许多火把。他二人正自惊诧,何老爹已披衣出来,惊道:“不好了,强人来了,快逃,快逃!”湛若水最先镇定下来,让云未杳与何老爹进了层,只叫出了孟飞。

那伙歹人来得极快,不消片刻便到了何老爹屋前,火把明晃晃地照着。一个小喽罗见得湛若水与孟飞衣衫齐整,恭谨向身畔一人笑道:“大当家,是两只肥羊!”

孟飞立在大门口,断声喝道:“谁敢进来!”

大当家一脸的凶相,身形极是魁梧,他见孟飞形容凶恶,倒也不敢小觑,只仗着人多势众,很快便又不将他放在眼里,只狠狠道:“识相的,把财物交出来,否则,休怪爷爷心狠手黑!”说罢亮了亮手中的鬼头刀,那刀在火光映照下很是有几分阴森。

湛若水看了看那伙土匪,约摸有几十号人,冷冷道:“就你们几个么,一齐上罢!”

大当家已将湛若水与孟飞当做了待宰的羔羊,却未料他竟如此狂妄,直是心头火起,仰天狂笑道:“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爷爷就让你知道,甚么叫悔不当初!”说罢,手一挥,身后喽罗齐刷刷地冲了上来。湛若水只是冷笑,并不动手,只孟飞挥拳进了阵中。

那些小喽罗往日里欺压乡民或过往客商便也罢了,却哪是孟飞的对手,便只听得“砰砰砰”数声,尽皆飞了出去。大当家见势不妙,便要亲自上阵。湛若水眸色一沉,足下是“闲花落”,手中却是娑婆掌,直看得众匪眼花缭乱,尚未回过神来,大当家便已落在他手中。

众匪见得首领被制,皆不敢轻举妄动了,大当家怒道:“小子,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村,你可知道老子手上有多少人马吗?”

湛若水冷冷道:“哦,竟不知有多少?”

大当家昂然道:“老子手下聚了两百多号兄弟,只要我一声令下,立马……”话音未落,却见大当家眼珠一瞪,竟当场断了气,原是被湛若水一把拧断了咽喉。众喽罗看湛若水心狠手辣,直吓得肝胆俱丧,连尸体也顾不得抢了,余下的当场便四散了去。

孟飞久未见湛若水杀人,只结结巴巴道:“爷,你……杀了他?”

湛若水面色冷厉,没有理孟飞,只回身向屋里道:“强盗都走了,出来罢!”

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最先走出来的是云未杳,后面跟着三娘与何氏老两口。老两口早在门缝里看清了外面情形,见得湛若水与孟飞对敌数十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只道此番必死无疑,不想竟杀了那大当家,当场便退了盗匪,直是感激不尽。彼时又有几人在屋角探头探脑,孟飞立时便将那几人提了出来。何老爹忙道:“大侠,他们都是乡邻,不是强人!”

孟飞忙松了手。原来那几人都是无法逃走的老人,因闻得土匪入村,皆去躲了,只暗中看到土匪皆围在何老爹家,一时又退了,遂来打探消息。何老爹将原尾说了,众人直是感激不尽,皆向湛若水与孟飞道谢。

云未杳看了眼地上的大当家,向湛若水道:“歹人虽退了,只怕会怀恨在心,待我们一走,又会来祸害乡邻。”一番话说得众人又自胆寒心惊。湛若水因着先前下手狠辣,心中深恐云未杳将他视作歹毒之人,现下听她这般说了,疑道:“妹妹是想说……”

云未杳淡淡道:“斩草除根!”此话一出,三娘、秦用并孟飞皆有些不敢置信。云未杳面色平静如常,湛若水却松了口气,道:“妹妹有此一言,我便放胆去做!”说罢详问了山上地形与匪窝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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