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滑落在那张薄如蝉翼的纸上,晕开了,化成黑灰色的浅浅淡淡的墨水,将“瑾”字淹没。
翌日清晨,虞瑾请侍卫传信,他要见昭月公主。
昭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院中。听说院里的第一朵栀子已经开了,她想亲自去看看,去闻闻那味道。听说,山栀子花,即便只有一朵,也可以香飘满园。她不知自己为何要种这花,或许只是听说,这花儿清香,纯洁。又或许是她自欺欺人,觉得在这虚妄的天庭闻到了花香,便等于走出了这里——因为天庭的花,并无气味,只是法术幻影而已。
侍女来报,说虞将军求见。
此刻的昭月,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好像成功了。
虞瑾既然见她,多半就是同意了。昭月有些欣喜,忙招呼星河要进屋换身衣服。她在想,是穿那件浅紫色长裙还是那件白色羽衫。
她欢欣地坐在梳妆镜前,星河拿着两支簪子比划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眉梢中有难以掩藏的欢喜。
昭月突然有点厌恶——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一直说,“小偷,小偷……”
毋庸置疑,这欢喜是偷来的。
“不用了,就这样吧。”她砰砰跳动的心突然就这样冷淡了下来。
星河拿着两支簪子,愣在那里,而昭月早就走出了房门。
“公主,你,你……”侍女星河焦急道,“头发还没梳好呢!”
虽说是虞瑾求见,但是如今这情况,必然还是昭月去见虞瑾。
然而,这一次和上次不同。
昭月来到虞瑾的小院,发现院门半开。从小院进去,不过三丈远,便是正殿。
白日来看,一眼便一览无余。这所院子确实寒碜了一点,就只一间正房加一个杂物间。正房的窗户很大,窗户半开,透过窗户房间内的陈设可窥一二。
房子不高,屋檐却很深,将整个窗户笼罩在阴凉之下。虞瑾侧着身子站在檐下,
虞瑾侧身站在檐下,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他微微的笑着,像一束和煦的阳光,瞬间安抚了昭月内心的不安。
昭月徐徐走向虞瑾,这一刻终于到来了。虽然和她想象的略微不同,但是终究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她终于要站在那人的身边了。
昭月走近,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下——她知道,那是虞瑾的安全距离。
虞瑾却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出人意料,她原本以为这一次依然是檐下的谈心。
昭月第一次进入虞瑾的房间,心中有些忐忑,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这让她不自觉得想要整理一下形容,却在手摸到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发髻竟然是半散着的。
昭月的脸瞬间红了。
她从来自诩冷静,却不料竟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失礼。
“公主请坐,”虞瑾的声音是一剂良药,能抚平她的一切情绪。
他似乎并没察觉到昭月的异常,只请昭月坐下,顺手倒了一杯琼浆递给他——这是清晨侍卫刚刚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日常衣物和吃食。
昭月依言坐下。
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心存担忧,她不敢看虞瑾,只盯着那窗户看。窗户不知何时被虞瑾完全打开,进出一览无余。
“虞某让公主费心了。本来依礼我是应该亲自到公主府上。”虞瑾看着昭月,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昭月转过头看了一眼虞瑾,他似乎又瘦了几分,原本的温润中又增加了几分清冷。他似乎也憔悴了几分,眼窝下的淡淡青色肉眼可见。
昭月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能到府不是他的错,是伏夷的错。但若是伏夷不这么做,他也不必到公主府。
虞瑾似乎察觉到昭月的不自然,他继续道,“此次求见公主,不为其他,只为表达虞某的歉意。公主深明大义,为了天下计做出牺牲,在下感激不尽。”虞瑾说到这里,起身对昭月郑重的行礼。
昭月忙起身。
此刻她不敢开口,因为她没有虞瑾说的那般“大公无私”。
“虞某深知这世上女子之不易,凡间娘子如此,天上的仙女也不例外。如今你我议定成婚,虽只是形式,但若他日分开,势必会于公主的清誉有碍。”虞瑾的声音十分温柔,言语之间充满了他对于昭月的理解和体谅。
说不感动是假的。以至于昭月忽略了虞瑾话中令她难过的字眼儿。
“我不在意这些。”昭月终于开口。
她抬头看虞瑾,似乎欲言又止,但是终究将后半句埋藏在心中。
虞瑾沉吟片刻,又道,“公主应该十分清楚我们此举的真正目的。公主一旦选择,便再无回头路了,便走上了家人的对立面,或会陷入两难局面。”
“这些话不必再说了,我既然愿意入局,这些事情都是已经权衡过的。为了六界也好,”昭月定定的看着虞瑾,“为了我自己也罢,落子无悔。”
虞瑾惭愧。
昭月皎皎,磊落光明,而前夜他还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人。
“若事成,我一定会兑现承诺,尽全力让你获得真正的自由。若事不成,便也没有以后了。”虞瑾笑着,言语淡淡的,将生死一线轻描淡写的带过。
“成交!”昭月举起杯子,一口而下。
“我和素楝……”虞瑾道。
昭月没让他把话说完。
“我知道,事成之后,我去跟素楝妹妹解释。”昭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