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乎是秒接,杜小娟那熟悉又带着明显火气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震得何花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
“哎哟我的花姐!何大领导!您老人家可算是回魂啦?!我还以为您被外星人绑走了呢!回来一趟,连个人影都逮不着,电话打爆了也不接!您这谱儿摆得也忒大了吧?是不是发达了,就看不起我们这小地方的老姐妹了?退朋友退朋友!”杜小娟连珠炮似的轰炸,语速快得像炒豆子,带着浓浓的古县腔调和不加掩饰的埋怨。
何花自知理亏,赶紧陪着笑,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哎哟,我的好妹妹,别生气嘛!临时有点急事耽搁了,处理得昏天黑地,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她顿了顿,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这样,下次!下次我回来,狠狠敲你一笔!非让你这油水丰厚的财务部主任出点血不可!请我吃最贵的,不然都对不起你兜里那些亮闪闪的‘小金库’!”她故意把“小金库”三个字咬得暧昧不清。
电话那头传来杜小娟没好气的嗤笑声:“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机会给你了你不珍惜,下次回来?哼哼,别说大餐了,连肉末星子你都甭想见着,就等着喝我亲手熬的清汤寡水的稀米汤吧!看把你给惯的!”话虽这么说,但何花明显听出她语气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两人对着电话,想象着对方吃瘪的样子,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点隔阂在熟悉的笑声中似乎烟消云散。
笑过之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何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一种凝重。她握着方向盘,目光投向车灯划破的前方黑暗,声音也沉了下来:
“好了,小娟,不开玩笑了。说点正事。”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邓遥……她的情况,比你之前跟我说的,还要……严重得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两三秒,才传来杜小娟一声长长的、带着深深惋惜的叹息:“唉,谁说不是呢!就算住在同一个院里,现在想见她一面也难如登天。大门紧闭,窗帘永远拉着,偶尔听到点动静,也是……唉。”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谨慎,“我也是听院子里那些人说,好像是得了什么狂躁症?具体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太正常了。她家里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摔东西、哭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整个楼道都听得见。”
何花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院子里的人……有没有议论过,她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嗨!说什么的都有!”杜小娟的声音陡然又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八卦热情,随即又警觉地压了下去,神秘兮兮地说:“有鼻子有眼地说,是陈科长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把邓遥给活活气成这样的!还有人说,是邓遥家有这疯病的根儿,现在轮到她发病了;更离谱的还有呢,说是夫妻生活不如意,给硬生生憋屈出来的……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打住!快打住!”何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忙嗔怪地打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羞恼,“真没看出来啊杜小娟同志,你这财务部主任当得,收集‘情报’的本事也见长啊?还‘憋屈出来的’?亏你想得出来听这些!没一个听着靠谱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像是在嘲笑好友的无聊八卦。
“切!少来!”杜小娟立刻反击,语气促狭,“明明是你自己想知道这些‘内幕消息’,我才勉为其难给你普及一下家属院‘舆情’的好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一种分享重磅消息的郑重其事,“不过啊,花姐,在这么多版本里,倒是有一种说法……我听着,觉得有那么几分……嗯……可信度。”
“哦?”何花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什么说法?”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电话那头的杜小娟似乎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几秒,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神秘兮兮的腔调说道:“有人说啊,陈科长在外头的那个‘相好之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她特意加重了“何花”两个字。“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好几次……在睡梦里,都清清楚楚地念叨着你的名字!所以……邓遥才会……彻底崩溃发疯的……”
“胡说八道!”何花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愕和一种被戳穿的恐慌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她感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脸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怎么可能?她自认和陈金超在人前几乎没有任何逾矩的往来,每次见面都谨慎小心,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传闻直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