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该是如愿以偿了罢。那天夜里,郤靛独自坐在桌边默想,手里摩挲着那枚用了许久的传讯石。
是时候回去一趟吧,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了。她心道,起身去找师父。由于她平日最为乖巧,习武修行样样不落,师父听过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找了个比较简单的山下任务给了她,还嘱咐她可以在山下多呆一会儿,放松几天再回来。郤靛挂着合体的笑行礼道谢。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一次的山下行会给她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多年过去,郤家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有那些仆从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换了一批。
郤靛到的时候,正值郤家子弟修习的时间,她这一路走过去只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仆从,竟是一个面熟的都没碰上。早已目睹过母亲吞食死人心脏的她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敢承认,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好在母亲的住所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个僻静冷清的角落。
像是知道郤靛今日要回来一般,母亲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抬眼见着从院门进来的郤靛并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神情,自然地看着她一笑,开口道:“回来了啊。”语气乍一听是挺高兴的,但这层高兴中却没能包含着惊异,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郤靛心底迟疑了一下,面上却如往常一样乖巧地点头,上前半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将其从冰冷的井水中牵出来。
“娘,近来天凉了,让仆从洗罢。”她劝道,取出一只帕子将那双手上的水珠尽数擦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沧桑,这双手却始终保持着原先近乎“纤纤玉指”的样子,一点儿都没被岁月侵蚀;曾经这位让韵家放在手心捧着的姑娘,如今仍是郤靛儿时记忆中的模样。
郤靛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从未提及过。
母亲垂眸看着自己女儿给自己擦手,眼中满是欣喜的光,轻快地浅笑道:“听闻你接任务下了山,娘想着你可能会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了,顺手找些事做着而已。”
闻言,郤靛一时气息不稳,手上不由自主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收好帕子,笑着回应道:“嗯,最近空了些,想回来看看娘。”
郤靛面上笑得越是乖巧,就越是心惊。她向师父讨要任务下山一事虽说不是非常机密的事,但怎么说也隐隐有“师父渎职”的嫌疑,自然不大可能外泄,若想得知这消息必定是需要耗费许多工夫的。可是母亲日日居于此地,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她其实并不是一直停留此地,而是在暗中盯着自己?
一想到自家这么多年的求学历程一直在某个人的监视之下,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母亲,郤靛仍然感到一丝不安与恐惧。
“对了,单家那小子朝三暮四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玩玩就行了,别栽进去。”母亲像是没看到她的惊疑,轻描淡写道,领着郤靛缓步朝屋内走去,“那个姓卞的小丫头,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单煜的事她也知道!郤靛心下一惊,愈发地觉得面前那曾经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人陌生起来。单煜与卞水何在一起后她的确从中作梗让单煜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卞水何,但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将单煜纳为己有,所以这计划就搁置了下来。只是没想到母亲的情报之全面,竟连这个都包含了进去。
“还没有,娘亲有什么打算吗?”郤靛心里的抵触归抵触,嘴上话还是说的挺漂亮的。
母亲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只要你按照我的法子做,保证让她身败名裂,即便是大难不死也再无去处。”
郤靛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我送你一样礼物。”母亲轻柔地说着,抬手推开那扇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