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都已发生,我想阻拦也来不及了…”许郎中琢磨半日,提笔写下药方,“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希望她这一生都能过得快活,你是她兄长,盼她好过之意只比我深,若那个人一定是你,我倒乐意看到圆满之时。”似乎对写下的药方并不满意,又拉过他腕再仔细探究,涂涂改改,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你需好好活着,否则她在这世上当真无依无靠,只剩一个人了。”
魏储依垂下眼帘,“她长大了,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他的生命不管长短,都想要和她有关,如今她就在身旁,似乎也不该再多求…
许郎中叹息摇头,“果然是长在一家,她是傻的,你也是傻的,明明两颗心都只有彼此,却还要因为他由一次次错过。那时你病重,她也正受伤口血崩之痛,本当好生养着,可一旦听说你卧病不起,她不顾自己性命也要赶回到都城。我劝不住,只好请霍将军随她同行,后来上合局势告急,她不得不立即返还。一来一回奔波,她几乎没了半条命…你可忍心丢下她一个人么…”
十七回来途中正遇许郎中,她止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许郎中见状,哼了一声,“并无大碍,有我在他一时半刻死不了。”
十七一把抓住他手臂,“ ‘一时半刻死不了’是何意?他那回病着不是已大好了么,我去兆安那回明明见着他能行走自如…后来霍将军也诊断他无性命之忧…当年究竟发生了甚么,为何那时他病得那样重,?”
许郎中打落她的手,“大将军当真想知道?”他回忆起她“坠崖而亡”后,他在黄泉边缘拉回魏储依的情景,总归心气不顺,语气也不甚好,“既然他还活着,告诉你也无妨。当年你与他闹翻,他跑去寻你,以为你坠崖没了,便也没了求生之志,几乎就要死了,被我以 ‘要死也不能带着别人夫君的名头死’为说辞给救了回来。他想清清白白地死,所以要活下来与陆娘子和离…若你不在了他也活不下去,若你好好活着他也定想好好活着,这就是你二人的命…如今你两个又缠在一起,大将军生龙活虎,我也定不叫他短命。”说完看也不看她,径自从她身旁走过。
她在原地呆站一会,猛然打了个哆嗦。深冬西北风狂肆,刮在脸上刀刻一般,地上的雪堆积得牢固,高高隆起一座座小丘,人踩上去也不会塌陷,甚至可以经得起一匹马的重量。
她在一个个小丘上踱步,慢慢踩到他门前,脚下“咯吱”作响,在避风的角落听得很清晰。
他开门就看见她,默默与她对视一眼,后退一步请她入内。
十七看他,“许郎中说先生并无大碍。”
魏储依笑着点头,“多谢将军垂询。”
她抿抿唇角,嗯了一声,“我的部下没有弱者…先生还是要顾好身子…往后莫要劳累才好…”
元正百官七日休沐,上合军中亦按制过节,不过将士按日轮替歇息,以确保兵力不减。大将军白日也来营中,夜晚则回朝凤府邸。人虽常在朝凤,却鲜少去红羽坊,她自有旁的事忙碌,家中杂事也尽交给左副将。
今年轮到简野休沐过节,才与霍承宝交卸营中诸事,一口气跑到大将军府上,他在左门外的小校场有自己的屋舍,可以说大将军府邸亦是他的家。
白日在前院碰到魏储依,简野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趁人不注意,向红羽坊方向努努嘴,“大将军每年元正都去那里,先生宜时时与大将军同处,千万莫让那青雨见到大将军。”左右张望,声音更低,“不管何时,我都是站在先生这头的。”
魏储依哑然失笑,点了点头,“多谢左将军。”
傍晚与大将军一同巡视城防,简野绞尽脑汁与其交涉。辛苦劳碌一年,末尾要热热闹闹的,今年府里又多了魏先生,他自己做主,将艰难积攒的几两银钱都用在置办节货上,将军府上下被他布置得焕然一新,于是以此为借口,定要大将军同众人一起熬年。
大将军倒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元正日一早便不见踪影,几经询问才知其果然去了红羽坊,甚至临近傍晚还未归还。庭燎都燃了半日,不知加了几回柴,诸人望眼欲穿盼着主君回,要一起吃上热滚滚的“汤中牢丸”。然而左右不见人归,简野向火中扔几把断了角的笤帚,盯其燃烧殆尽,跑去内院找到魏储依,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大将军早早就去了红羽坊,这都多晚了,也不见人回。先生也忒无用,怎就输给了那个青雨。”
魏储依眉梢微挑,并未说甚么。
“今夜不是举府一同守岁么,”简野急得团团转,恨恨说道:“大将军当真色令智昏,为了那青雨别的事都记不得。”
对面之人无甚表情,也没有急色之态。简野无可奈何,这个先生是温雅君子,做不出横刀夺爱之事,只能由他亲自出马,去红羽坊斗倒那青雨。他越想越急,不禁跺跺脚转身就跑,边跑边交代说:“我这就去接大将军回来,先生且先看着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