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参孙再怎么无可奈何也无法拒绝。他沉默着,双手接过了诺顿的印花方巾,压低了声音,“不胜感激。”
剩下的三人相视一笑。
林彦偷偷地靠在康斯坦丁身上,把系着红色线圈的左手递给康斯坦丁看,示意他帮自己拿下来。
他小声地说道,“康斯坦丁你看,礼品店老板送给我的气球。”
“可我好像带不回去。”林彦颇为头疼问道,满是遗憾地看着系在手上的绳子,“要不待会吃完饭,我就把它送人吧?”
“也行。”康斯坦丁点了点头,偏过头凑到林彦的嘴边听到他讲话。
他的身高比林彦要高上一些,而康斯坦丁又不想弯下腰听他讲话,因为这样林彦一定会生气,他不喜欢仿佛对待小孩子的姿势。康斯坦丁信誓旦旦地许诺道,“等回去了,再给你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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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坐在酒馆大厅里的餐桌旁边,背后的木制椅被盖着他脱下的白色羽绒服,屋里的火炉烧着正旺,飘荡出几分朦胧的橡木香气。
他没有特意要一个包厢,因为他以前便是如此坐在酒馆,欣赏外面路过的各色美女。
唐纳德热爱每一个季节,春季有穿着连衣长裙,踩着松糕鞋的明艳少女们和披着修长风衣,一条最简单的牛仔裤却能露出笔直长腿的职场白领;夏季有裸露出白花花大腿和藕似手臂,连胸部也是鼓起,热情似火的美女;秋季有换上高领毛衣,手臂上搭着牛仔外套,身材高挑头顶墨镜的御姐,运气好,还能有幸看到她们价值不菲的机车;冬天有穿着黑色打底裤,穿着黑色马丁鞋的长散发女孩。
当然更落魄的时候他会选择不见阳光的阴暗地下室。至于现在,他是和家人们一起来的,没有必要让他们也陪自己品尝曾经的苦涩。
因此诺顿毫不客气地点了店里最贵的套餐,和他极力推荐的特色美食。至于那个他口中没什么劲的啤酒他也点了两杯,算是怀念过去的那些时光。
“罗纳德?”
当带着墨镜,头顶一片光洁的酒馆老板给他们端来两瓶晃着冰块的啤酒扎的时候,诺顿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认出来了。
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没有摘下他的墨镜,只是在旁边按了一下,两片黑色的镜片搞笑地从镜框里弹了出来。
康斯坦丁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骄傲地用手指弹了一下眼镜,似乎非常满意这个设计。
诺顿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睛认真审察了对方一番。旁边的参孙桌面上的手不动声色握住了银白色的餐刀刀柄,另外一只手偷偷握住了康斯坦丁的手腕,康斯坦丁愣了一下,同样安静了下去。
林彦藏在圆桌下的手悄悄捏了一下诺顿的手指,他以一种能被空气吹散的音量,低声说道,“有我在,他们不会记得我们的。”
因为林彦身上还带着奥丁的烙印。
诺顿这才放心了,转过头露出一个耀眼之极的笑容,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了淌着水的玻璃杯,和桌下的三个人比划了个眼神,把另外一扎冒着白色气泡的啤酒推给了参孙。
“是我。”诺顿大大咧咧地说道,“今天老板怎么亲自来送餐了?”
“你去整容了?”对方好奇地问道,“之前就听你说要去傍个富婆,还真的让你成功了?”
“没有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酒馆老板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彦一眼。
林彦本来没忍住,乐得只想笑,但是康斯坦丁眼疾手快往他嘴里一大块吐司。林彦没能成功笑出来,只能用眼神表示对康斯坦丁暴政的反抗。
酒馆老板说着,以一种惊叹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诺顿,特别是在他那张和以前略带不同的脸和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多停留了几秒钟,诺顿的脸都黑了。
“你可真厉害。要不你也给我介绍一个?”酒馆老板竖着大拇指,深思道,“正好我也不想开酒馆了,那帮新来的混小子们天天来赊账。”
“老板你要是眼神不好,就别戴墨镜了,本来就看不清。”诺顿有些无语,“他都十四了,难不成我十岁生的他?”
老板摸了摸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说道,“那就是朋友和弟弟们了。”
“从哪捡的?”老板用餐盘挡着嘴型,弯着腰,凑到诺顿旁边低声说道,“现在儿童买卖查的可比之前严,要不你先从后门跑?”
诺顿更无奈了,他开口辩解道,“你放心,不是拐卖来的。”
“那没事了。”老板立正了背,也不再和诺顿唠嗑,“我得去厨房看看你们点的牛排好了没有。”
“他是谁?”康斯坦丁好奇地盯着到处送餐,还能见缝插针和几位客人扯上皮的酒馆老板问道。
“这个酒馆的老板。”诺顿晃着啤酒里冰块,心不在焉地说道,“以前附近的一个黑手党的老大,后面金盆洗手不干了,解散了组织就在这里开了一个苍蝇小馆。”
“算是道上人缘比较好的家伙,人也挺好的,附近的孩子们都受过他的照顾。”
诺顿看向参孙,参孙用餐巾纸掩饰,吐出了舌尖上尝了一点的啤酒和冰块,对着诺顿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东西都没有问题。
旁边的林彦眼巴巴地看着参孙手边的啤酒,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参孙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把啤酒换了手。
“我以前在这里逃过单。”诺顿恍惚了一下,“好像还偷了后厨房半成品的披萨,当时我还纳闷这个披萨为什么咬起来这么硬,什么味道也没有,和广告传单上的根本就不一样。”
“和野狗抢过食,我当时只有十岁,手就那么点,差点没打赢,好在摸到了一块风化的大列巴,一下子就把狗给打懵了……”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手臂长短,最后没忍住笑了一下。林彦哽咽了一下,觉得这绝对是俄罗斯大列巴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康斯坦丁则是满是心疼地注视诺顿,参孙的脸色更难看,眼里冒着两团火。
“康斯坦丁,不要学哥哥。”诺顿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反应,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他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康斯坦丁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哥哥以前是没有办法,以后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我以后也会养哥哥的。”康斯坦丁伸出手整理一下被诺顿弄乱的头发,同样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他,“到时候哥哥想要什么都有,再也不用去偷东西了。”
尽管诺顿严重怀疑康斯坦丁在报复自己,他被勒得肋骨有点痛,连带心脏也是一抽一抽的。
“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啊?”老板凑了过来,啧啧称奇,“真是个好弟弟,可惜遇上个不靠谱的罗纳德。”
“而且我家的大列巴没有任何问题。”老板特意咬了重音,“俄罗斯的朋友吃了都说好。”
林彦没有去吐槽,为什么一家开在美国布鲁克林区的德式餐厅会买俄罗斯的大列巴。
“小朋友。”老板“啪”的一声把康斯坦丁点的牛排放在了他的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可别学你哥喝醉了,偷偷去摸我家送餐姑娘们的屁股。”
“咳咳!”诺顿忍不住了,试图用咳嗽声糊弄过去。他没敢去看林彦满是鄙夷的脸,更不敢去看康斯坦丁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老板弹开墨镜的镜片,严肃地盯着康斯坦丁还没彻底张开的脸。
康斯坦丁不太自在地往后靠了一下,直到撞到了坚硬的木制椅背,老板才就此作罢。
“就凭你这张脸应该是姑娘们赶着让你摸吧?”老板笑嘻嘻地说道,“绝对会为你这张看上去就读了很多书的脸疯狂超迷。”
“差点忘记还有两个。”老板不怀好意地说道,游走到了参孙和林彦中间,赶在参孙掰断他的手指之前,脚底抹油跑了。
“肌肉不错,哥们。”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号,“我保证那些少妇会爱死你的!”
参孙握着叉子的手在抖,坐在旁边的林彦清晰地看到他手上的青筋狰狞地暴起。
“你、你……你想干什么!”林彦有点害怕,现在餐桌上只有他没有被祸害过了。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色厉内荏地呵斥道,“我警告你,我可是很厉害的,不要逼我出手……”
“想什么呢。”老板白了他一眼,“你才多大。”
林彦这才放心了。
“最多被人骗去当男宠。”酒馆老板好心地补充道。
林彦简直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