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买的是早上直飞纽约的飞机，第二天在中午坐车到了布鲁克林区，正好去诺顿以前经常去的酒馆吃饭。

然而很不巧，他们正赶上美国连放两个星期的圣诞假期，而布鲁克林又是全美人口第三多的城市，因此诺顿不得不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地位，他厉声叮嘱道，“待会你们都跟紧点，别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他转过头看了两个长相同样俊秀的男孩一眼，康斯坦丁乖巧地跟在了诺顿的身边，林彦倒是一脸好奇地到处乱瞧，诺顿顿时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参孙，看好他们。”诺顿下意识朝着参孙交代道，他上颚用力咬了重音，“特别是叶子，不然他就要去找小孩子打架了。”

康斯坦丁没忍住，把嘴藏在围巾里偷偷笑了一下。

“诺顿，你别瞎说！”林彦差点没跳起来，他认真地辩解道，“我们只是看上去长得像小孩，实际上都是老不死……等、等一下，谁在挤我？”

可惜林彦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流差点挤出他们的队伍，好在参孙大手一伸，把林彦重新扯了回来。

“别闹了。”参孙抓着他的肩膀，告诫道，“待会真的走散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林彦蔫蔫地说道，也老老实实跟在参孙的身边。

遗憾的是他实在长得太矮，在美国人均175的身高下，他很快被蜂拥流动的人群挤得没了人影。

“参孙。”林彦仰着头喊了一声参孙的名字，然而他的声音泯灭在人声鼎沸的小街中，他继续高喊道，“诺顿？康斯坦丁？”

但是没一个人回复他。同时，林彦不小心被一个人撞了一下，被人带偏了原来的路线，被挤到了墙角。对方很不好意思地用英文说了一声抱歉，似乎也在诧异为什么会有一个未成年的中国孩子，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同伴们的催促声指引走了。

林彦靠在墙壁上，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几个乱跑的孩子，神色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白色羽绒服，以防不会被孩子们手里各色的撒着番茄酱的热狗弄脏。羽绒服是参孙买的，款式是康斯坦丁选的，颜色是诺顿挑的，是统一的纯白。因为诺顿说难得出来一次，大家都穿同样的衣服，方便汇合。

林彦懒得说话，干脆就全部交给他们安排了。酒店也好，行程也好，全都交给了诺顿这个美国之旅的发起者。直到此刻，他现在才犯了难，他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心里想着要不去找附近的警察帮忙。

“真是有够狼狈的。”突然出现的路鸣泽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林彦这才有空绕着那几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孩子，他如释重负般走进了巷子的中央，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着不见踪影的诺顿等人。

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从哥哥的身边滚开了。”路鸣泽饶有兴致地解开了挂在商户巨型吉祥物雕塑手里的红色气球，轻轻地捏在了手里，仿佛他也是来旅游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打架的。”林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手，在路鸣泽反抗的眼神中，强行拿走了几乎静止不动的红色气球。

“昨天可是我赢了。”路鸣泽骄傲的说道。

“颜面尽失的那种？”林彦蹲了下去，研究了一下应该怎么把气球重新系回去。

路鸣泽悄悄地咬了一下牙。

“找到你了。”诺顿神色匆匆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抱怨道，“你到底去哪了？”

“还把人家气球也拿了。”诺顿震惊地注视林彦抓在手里摇曳的红色气球，林彦这才发现路鸣泽已经卑鄙得离开了。

居然陷害我！

林彦恨得眼睛里直冒火。

“不是我！”林彦急忙解释道，里面商家已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刺得林彦背后生疼，他开始真的讨厌路鸣泽了。

“什么味道？”诺顿突然皱着眉眼，吸了吸鼻子，他问道，“至力来过了？”

“你们都是这么叫他的？”林彦好奇地看着诺顿问道。

诺顿纳了闷，“那你都怎么叫他？”

“我好像不叫他名字或者直接叫死亡？”林彦愣了一下，他思索道，“要不下次我问问他？”

“反正死亡也是他的权柄，这么叫也行。”诺顿毫不在意地推开了商店的大门，他特意用布鲁克林英语高声问道，“请问门口的气球可以卖给我吗？”

“你干嘛！”林彦局促地跳了起来，“我给人家道个歉，还回去就好了。”

“喜欢就买。”诺顿已经掏出了钱包，他笑着说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有钱了。”

他又从结账台挑了一条方巾和长项链，一起推了过去，下颚微抬，示意老板和林彦的气球一起结账。

“那是你弟弟？真是有够可爱的。”上了年纪的白人老人和蔼地问道，手脚利索地把东西放进了礼品袋，“气球钱就不用付了，你都买了两件礼物，就当我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吧。”

林彦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站在门口看他用信用卡结账。周围路过的人群看着这个站在礼品店门口抓着红气球的男孩，露出不带冒犯意味的善意笑容，林彦的脸有些微红，下意识往旁边巨型的玩偶上靠近了些。可惜那个气球颜色实在过于鲜艳，从小巷的尽头也能远远看见。

“那就谢谢老板了。”诺顿扯起嘴角，接过了老人手里的小票，“今天我可是托了他的福，省了一笔钱。”

“你长得很像以前来我店里送过货的一个小子。”老人突然说道，眼里似乎泛起了追忆的色彩，“但是我也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诺顿没说话，只是在静静地微笑。

“可能是我搞错了。”老人整理了一下缺少两件商品的前台货架，架子再一次恢复了整洁，“我每天都会见到很多人，偶尔见到几个长得相似的客人很正常。”

“之前我还不小心把隔壁街茶水馆的老板和一个墨西哥来的小伙搞错了，追着人家要定了两个月都没踪影的茶叶，吓得他把兜里的Mazapan都给我了。”

“可惜我高血糖吃不了花生糕。”老人说着，遗憾地摇了一下头。

“或许老板说的那个人在其他地方生活得很好？”诺顿把小票塞进了口袋，手插在兜里，随口说道，“比如说在非洲被某个女酋长追求，生了一大堆闹腾孩子，正发愁怎么把他们都养大成人？又或者在马达加斯加的赌场摸着姑娘们穿着黑色网袜的大腿，赚个盆满钵满，结果被酒保发现出了老千？”

“那听起来也挺不错的。”老人也不再去在意，乐呵呵地说道，他衷心地祝福道，“客人，祝你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诺顿同样真诚地祝福道，推开了挂着铃铛的木门。他笑着对林彦说道，“开心点，人家把气球送给你了。”

林彦愣了一下，赶紧踮起脚尖，两只手虚托在脸颊两侧，用英文喊道，“谢谢老板！”

玻璃门里面的老人拿下帽子，露出花白的头发和善地笑了一下。店里的英短跳上了桌子，伸出爪子专心致志地去钩深灰色的羊毛帽。

诺顿无奈地握住了气球的上半截绳子，生怕不小心它被林彦放飞。

“该走了。”诺顿垂着眼眸，把绳子系在了林彦的手上，“康斯坦丁和参孙要等急了。”

“那我们走吧。”林彦率先走下了台阶，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身问道，“他们都在哪里等我们啊？”

“就在后面两个店铺的餐馆里。”诺顿跟了上去。

林彦很快就看到了焦急地站在门口，到处张望的康斯坦丁，以及阴沉着脸色，牵着康斯坦丁手的参孙。林彦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慢吞吞地挪到了诺顿的背后，他小声地问道，“参孙不会生气了吧？”

他缩着脖子继续说道，“你明明都让他看紧我了，我还不见了……”

参孙早就看到了在诺顿身后摇晃的红色气球，以及两只抓着诺顿腰侧羽绒服的手。他眼里乌云密布，折射出冰冷的光，注视着不情不愿被推到前面的林彦，紧绷着下颚，什么话也没有说，缓慢地抬起来手。

“别、别骂我！”林彦举起两只手挡在了眼前，惊慌失措地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紧闭着眼睛，然而想象之中的指责也好，谩骂也罢，都没有迎来。参孙只是用力按了一下林彦的头，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他低沉地嘱咐道，“下次记得跟我们打招呼。”

林彦眨了一下眼睛，真诚道了歉，“抱歉，这次是我不好。”

“康斯坦丁，看看。”诺顿把刚买的长条项链戴到了康斯坦丁的脖子上，相当小心地帮他整理一下围巾，他轻声询问道，“喜欢吗？”

“喜欢！”康斯坦把印花小牛皮的长项链握在手心，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笑着说道，“只要是哥哥给我买的，我都喜欢。”

“还有参孙的。”诺顿又递给参孙一包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工卷边山羊绒和真丝混纺的方巾，以一种鼓励的目光示意参孙收下，他说道，“等春天就可以用了。”

参孙微愣，林彦在旁边推着他的手臂挪了过去，康斯坦丁比林彦还要直接，两只手握着参孙的右手指尖，拉到了诺顿伸出的手旁边。

配合着做完这一切，林彦和康斯坦丁才站在一起，两双同样乌黑得圆润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