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丈夫之后,再次失去了唯一可依靠的孩子的妇人们,一时之间好像全都疯了一样。她们经常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在古谷镇空旷寂寥的空间里晃荡,眼神混浊死气沉沉,眼眶深陷。苍白的嘴角堆积着一些自嘲悲伤而又恶毒的模糊的笑容。
伤害自己和伤害他人,互相诋毁和相互咒骂似乎成了她们发泄感情的通道。彼此间毫无缘由地厮打和唾沫横飞的咒骂成了常有的事情,未老先衰的寡妇们今天是兴致勃勃的围观者,明天很有可能就是双手掐腰,对着对方破口大骂,不顾形象不择手段的叫骂扭打中的其中之一。
安静寂寞了太久的古谷镇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喧嚣过,也没有像如此这般水深火热过。虽然古谷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是后悔的,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古风、阿让他们一起离开。
哪怕是去黑森林也好,漫无目的的四处流浪也罢,也总归要比留在古谷镇里,看到昔日值得尊敬的妇人们,一个个自甘堕落要好的多吧。
古谷在凝滞了一般的时间和空间里,独自苦撑着。
小声咒骂和剃刀般锐利的嘶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像病毒一样滋生出来的沉闷、古怪的撞击声。古谷亦步亦趋地挪动着沉重的双脚,一双因为偷窥别人隐私而变得高度警觉又惊恐的眼睛在一片漆黑的山洞里摸索着。借着山洞外月夭树清冷的亮光,一双似乎长在石缝中的眼睛散发出不同寻常的亮光。而亮光里包覆着的内容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质疑。
经过复杂的成像原理投映在古谷眼睛里的画面是:大嘴巴正挥舞着拿着石头的右手,毫不犹豫地砸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处。右手手腕处早已经血肉模糊了,现在她开始蹂躏自己的左手腕了。廉价的血液随着右手扬起又落下的动作,肆意地在污浊肮脏的空气中飞溅。被鲜血浸红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看上去像一个沾满着血渍的骷髅头。从张着的血盆大口里使劲吐出来的舌头,有着血淋淋的粘稠。
大嘴巴心口处的那道在不久前才刚被缝合的弧形伤口再次撕裂开来,一团若隐若现的血肉兀自在那里颤巍巍地跳动。一下、两下、三下。古谷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处像是深嵌着两颗正处在沉睡中的子弹,它们随时都有苏醒过来的可能,而她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
有的时候,一根细小的总是被人忽略的针掉地时产生的影响是惊人的。在特定的环境下,它发出的那点儿声响往往能成为成功引燃一颗炸弹的火源。然后砰的一声,一段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大地终究会重新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那些虚无中的存在,存在中的虚无。
“你就那么想让我死,是吗?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她?”大嘴巴暂时停下了近乎自我毁灭的行为。她将自己皱巴巴的脸转向一处完全黑暗的角落,微微抽动的嘴角不可避免的染上一抹凄楚的悲哀。一段让人胆战心惊的沉默。古谷顺着大嘴巴的视线看过去,可是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