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大鸟似是相当愤怒,连身上的黑羽都燃起一圈浮在半空中的黑炎来,一步步朝着高玄卿逼近。而那沙沙的声响,就是由于大鸟脚下高温直接烤干了突然,将土地沙尘化后,鸟爪踩在其上的缘故。
“等等!”正当此时,大鸟凶目澄澄,高玄卿野身示示,眼见着就要是决胜负的一战了,身着嫁衣的女子闪到了一人一鸟的中间,大声喊道。“咕?”大鸟已然探出半步的前爪又收了回来,试探着半神到空中。
“梧桐……”高玄卿觉得眼中有些湿润。这身嫁衣,可不就是梧桐吗。“那是凤凰大人赐予我的嫁衣,我这一生,也不想脱掉。就算是死,我也想与它死在一起。”这是梧桐告诉他的。而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衣裳见了不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新娘穿的嫁衣能和梧桐身上那件一般夺目,凡人织布,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你是……谁?”梧桐听见高玄卿叫她的名字,有些疑虑地转头眨眨眼。是了,她不知道我是谁。她必然不知道我是谁,哪怕已经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在对方亲口这样说了以后,高玄卿还是感觉心口闷闷的,有点难受。
“我是一个迷路到这里的人罢了。”高玄卿还想说什么,但是嗓子口有些压抑。他很想告诉梧桐,段家的阴谋,他也想告诉梧桐,她可能并没有怀上凤凰的孩子,一切的背后可能都是一个阴谋。但最后,高玄卿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什么都不说又不太好,高玄卿用在朝堂之上殚精竭虑思索国家危亡,口绽莲花文斗群儒的智谋搜刮着腹中的词汇,最终只想出了干巴巴的一句话:“姑娘离开树体太过遥远,还望珍惜身体……”
梧桐若不借助槐树通灵之力,就用本来灵力显形的话,只维持一时半会便会灵力耗尽,旋即好几天就跟一棵普普通通的红叶树一般立在那里,本体的意识则是直接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要好几天才能缓过劲头。
“你倒是说点别的啊!”高玄卿不急,边上的毛毛都急了,急的在他手心里直蹬腿。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帮高玄卿见见梧桐,诉诉衷肠吗?现在梧桐本人都出现在这里了,他怎么反而怂的跟什么似的,哪有这么怂的!
“我说不出口。”高玄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前所未有的快,就连被那黑色大鸟一口黑炎喷到手臂上的瞬间,也没有这么快过。深吸一口气,费劲地呼出,仿佛想把刚才腹中堵住喉咙的一口浊气吐出来,只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浊气,吐出来的只是一声叹息。“哎。”近亲人更怯,只是不自知。
“……嗯?”梧桐有些迷惑,但是她也并不是很想管这个不认识的小哥。毕竟段家天天都派人来自己周围守着,这些人杀掉的,有意无意间闯入这里的人,也有个百八十个了。虽说她不以尸体为灵力来源,但是这些死者埋入她底下的尸躯的确给她供给了相当多的养分。
这样一个偶然幸存下来的小哥,她完全就不想理会。如果不是对方喊了她的名字,她甚至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不过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呢?这个问题在梧桐心底徘徊了两圈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凤凰大人……”人类什么的怎么样都好,让她欣喜雀跃的是,得逢一朝露水缘分的凤凰,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哪怕是它身上的火焰从金黄色变成了黑色,但是凤凰就是凤凰,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她重新感受到了那种天生的尊贵之感。这只一定就是她的那只凤凰,那只赐予她腹中胎儿的凤凰。
“咕——?”大鸟有些疑惑地看着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女子。还没等它疑惑为什么这只树精胆子那么大,它看见了对方身上那件嫁衣。霎时间,凤凰在火中死去,又在火中腾起的画面展现在了它的脑海中。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唳——”“跨哒!”土块被大鸟尖锐的鸟喙击碎,打出来一个大坑来。而方才就在那里的梧桐,再也没有了身影。高玄卿只看见大鸟的头顶,蒙上了梧桐的嫁衣,而嫁衣也只不过片刻之后,被那黑炎烧着,渐渐燃得灰也不剩。
“……嗯?”毛毛一脸茫然,怎么就突然变这样了?梧桐应该不可能认错的,也就是说这个黑鸟确实是凤凰,但是凤凰怎么可能会攻击梧桐?它跟梧桐之间虽然就李璇妙所述应该不存在夫妻关系,但是确实应该阴差阳错地有某种关系才对啊?这凤凰就这么绝情的吗?
“呜嗯……”明明是在密林里面,明明密林里面的火焰燃烧着树木发出噼啪的响声,高玄卿却觉得有些安静。就好像是心神震荡。高玄卿只能这样简单的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人一辈子不一定能遇见一次这样的事情,但是高玄卿遇见了两次。
与他当初回到段家的时候,惊闻梧桐被段家给砍了的心态类似,由震惊,不可置信,到绝望。只是这一次,梧桐是死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直接进入绝望这个境地,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留下。
愤怒愤怒愤怒,这是第一时间就在高玄卿的胸腔里燃烧的情感。就好像是烧煤的火车炉子,因为情感的剧烈燃烧,迫使他的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沮丧沮丧沮丧,这是因为跟那时一样的无力感带来的绝望,但是因为剑道并同诛异的存在,高玄卿反而把这股沮丧转换作了更为高扬的愤怒。
就在下一个瞬间,高玄卿做出了两个动作。先是一把把左手抓住的毛毛给扔了出去,下一瞬间就跟飞蛾扑火一样,整个人扑向了那只黑色的大鸟。“喂你!”毛毛在被扔出去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下,便看见高玄卿的腹部已经被大鸟尖锐的鸟喙给贯穿了。
“为什么……?”不应该这样啊!按理来说这个人不是爆种了吗?怎么就跟自杀一样?毛毛彻底混乱了,这是要干什么?自杀?不是吧,这个人的内心脆弱成这样?毛毛完全是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这个!”高玄卿眼中凶光乍现。当年他只能伏在梧桐的尸首,也就是那株红叶的残躯边上兀自绝望。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复是当初的高玄卿了。哪怕是对梧桐的友情一点都没有褪色,但是他已经褪下了那层脆弱的外皮,作为见证的,就是那与大决心大毅力挂钩的死境剑道——并同诛异!
大鸟本来还在为这渺小的人类自寻死路而感到有些欣喜,却发现对方在腹部被贯穿以后,俯下身子死死抱住了它的鸟喙。“咳……这样子的话,你就不能张嘴了。”高玄卿身为武学宗师,使气的法门还是有一点的,强行运气暂时止住腹部伤势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