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精致典雅的石制宫廷之外,有着一圈华美瑰丽的巨大花圃,却在冬日的寒风之中失去了她们本来的颜色。
在花圃之间,一翼白玉色的亭子若影若现。亭内,几名裙袍着鲜亮、容貌姣好的女性,正簇拥在一名贵妇的身旁。
这里,乃是宫廷院落的最深处。
在那贵妇的面前,花冠公主郦莯颔首低眉,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女儿郦莯拜见母亲大人。」
子女面见父母、公主面见王后,礼而不跪,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个国家的礼仪价值观究竟如何。
那贵妇正是郦莯的母亲叶檀,身为执政官郦忻的正室妻子,在年轻时生育了当今的辅政官郦湉,作为蒂花城主的继承人。
后十余年未曾生育,却在四十岁时老来得女,生下了花冠公主郦莯。作为郦忻和她的小女儿,郦莯自小便含着金汤匙长大。
见着女儿一日日长大,生得更是花容月貌,愈加俏丽。且能够心怀父母、国家。相比于她懦弱的兄长而言,郦莯更讨得叶檀的喜爱。
不过,叶檀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对于魔法如痴如醉的狂热追求、以至于时常出入军事场所,这与她花冠公主的尊贵身份并不相符。
「郦莯,我们母女之间,不必这些繁文缛节了。来,让我好好瞅瞅,我的宝贝闺女,最近是不是又变得富有涵养、愈加成熟了呢?」
叶檀细细打量着女儿,愈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正因如此,反而也愈发觉得惋惜。
郦莯起身凑近叶檀,伸出娟秀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母亲手上的皱纹。
「女儿自然不会让母亲失望,您太过不必担心。」
叶檀望向郦莯,欣慰地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道:
「但是,听郦湉说,你今天又跑去花之竞技场,去观摩魔法实技考核不说,还做了些任性的事情?」
「唔……」
郦莯神情一滞,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分毫。
「母亲大人您知道了啊。我只是情非得已,想要保住我的扈从而已。况且兄长大人耳根子软,我怕他一时冲动……」
叶檀缓缓摇了摇头,又道:
「不论郦湉究竟如何,但他身为你的兄长,又是国家的辅政官,你在军方、魔法协会的人面前,公开场合下顶撞他,到底是不太合适。」
「女儿知错了……」
叶檀拄着长杖,缓缓起身,微微抬头望向女儿。
郦莯见状,连忙伏身施礼,不敢在母亲面前高过一头。
叶檀轻轻抚过郦莯的秀发,随即神色稍缓。
「以魔法在闲暇时光,稍作娱乐,或是在国家的祭典上担任主祭,这也并非不可。但你切不可觉得,你能够凭借魔法为立身之本,以至于忘却了身为公主的本分。这是白杨大师以前常常训诫你的话,但你似乎没有放在心里啊。」
「但是……」
郦莯心中觉得酸楚,对于母亲也无法认可自己对魔法的热爱,她感到有些灰心。
然而,今天白杨大师在床榻之前的那番话语,全然不同于以前对郦莯的态度,这给了她不小的信心。
以至于郦莯脸色一寒,忽然抬起头来,一双靓丽的眼眸紧紧凝望向母亲,流露出坚决的意味。
「母亲大人,正在今天,白杨大师亲口对女儿说。若是国家遭难之际,以女儿对魔法的悟性,或许能够挺身而出,以魔法为立身之本斗胆一搏,这也未尝不可!」
郦莯此言一出,她立时就后悔了。
由于涉及她身为降灵祭司,在究竟能否委身于魔法,一时血气上涌,顶撞母亲,这却是不该。
叶檀一时错愕,她没想到女儿竟然忽然流露出坚决的神情,当面顶撞自己。
「白杨当真是这般说的?」
「千真万确,大师今日承认了女儿魔法方面的实力,的确可能凌驾于女儿身为花冠公主的地位之上。」
郦莯见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继续追加道。
叶檀连连摇头,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哼,白杨这家伙,当年我原本只希望,让他教你些基本的元素魔法,聊以自娱。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这般劝导你,他当真是老糊涂了!」
「若是国家遭难?他身为议员、身为首席魔导师,怎说得出这种话来?」
叶檀大怒,手上的拐杖连连叩击着地板,惊得郦莯立刻伏下身来,连声谢罪,甚至不敢提及自己的魔法力已经超越白杨。
「女儿知错了……」
叶檀见着宝贝女儿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得长舒一口浊气,瘫坐在木椅上。
「罢了,魔法本是军人和学者们接触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女人所应该接触的。但若是你的魔法造诣当真能够造福国家,虽有违道统,做母亲的我又能怎么样呢?」
「……」
叶檀态度虽有些缓和,但郦莯着实不敢继续顶撞母亲了。
叶檀沉吟片刻,又幽幽开口道:
「或许,我和你父亲,从小太过于娇惯你了。女大不中留,你已经十七岁了,却连订婚的对象都没有,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花冠·都市联合中的女性,一如中西方封建王朝那般,一般十五六岁就已嫁做人妇。
一些贵族、王室中的女性,甚至也不乏十二三岁,便成为政治联姻牺牲品的女性,悲惨地度过余生。
即是是那些没有成为政治联姻牺牲品的贵族女性,婚后的日子,通常也不如身为大小姐时候那般自由潇洒。
而郦莯之所以芳龄十七,追求者如同过江之鲫,却没有订婚的对象,其原因正在于她自身。
她并没有看得上的郎君,拒绝了一切求婚与媒聘。
郦忻夫妇充分尊重女儿的意见,希望郦莯能够寻得一个好郎君,但郦莯本人却对嫁人并不热衷,甚至有着推诿拖延的倾向。
现在,叶檀一气之下又将此事提及,令郦莯顿时脸色一白,心中顿时翻江倒海。
叶檀见着女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又有些于心不忍: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你父亲甚至以国名为你封号,我们又怎么可能在此婚姻大事上,不考虑你的意见呢?」
「女儿知道,相比于帝国与王国的公主,您二老能够顾及女儿的感受,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叶檀点了点头,怒气已消大半,但给女儿寻个好人家嫁了的想法,却愈加坚定起来。
在她看来,或许唯有丈夫和家庭,才能让自小养尊处优的女儿,能够收敛高傲的脾性,以及对魔法的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