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潘安才十岁,在城关小学读四年级。是年,怀宸十九岁,刚刚毕业师范,被分配到本乡水东小学任教。在这之前,两人从未谋面,根本就没有认识可言。即便怀宸参加工作后十年到三十岁与吴婷结婚,他也从未与潘安有过任何交往。
那么,云雁写给怀宸的信件,落款日期都是在怀宸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云雁来到水东小学住有一个星期回去后,一年之内连续写的三十八封信,怎么会落在潘安手上?怀宸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想要揭开这个谜团,还得从潘安的父亲潘墩说起。
四十九年前,二十五岁的潘墩,作为县派驻村工作组在怀家村开展工作,入村不到两天,为了抢表现,他决定把怀宸家那栋古老木房拆除交公,被怀宸爷爷和全寨子群众拼命保护了下来,不久爷爷被扣上黑帽子,从此天天被折磨,直到被潘墩亲手打断一条脚后卧床不起,两年后含恨离世。
在爷爷被潘墩等人折磨迫害期间,还曾被送到一家农场参加劳动改造半年。碰巧的是,在农场期间,时年四十一岁的爷爷与一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建立了忘掉之交。年轻人是上海人,不远万里来到内陆省份支持当地教育工作,却遭到了与怀宸爷爷同样的命运。那位上海来的年轻人,正是云雁的父亲,名叫云星。当时云雁满两岁,而怀宸刚有一岁零两个月。
八年后,爷爷和云星虽然均得以平反昭雪,但爷爷早已经离开人世,而云星则重新走上教坛,从事他热爱的工作。
也许是为了相互保护原因,爷爷在世时,从未透露自己与云星的关系。十多年后,已经是怀宸未婚妻的云雁,在怀宸父母面前也从未提及父亲那一段历史。
怀宸十六岁那年,以全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取省内一所重点师范。
当时能考上师范学校读书,就等于拿到铁饭碗,毕业后就要成为一名教师,从此后青云直上也有可能。
那一年,四十三岁的潘墩正好在水东乡任职。怀宸考取师范的事,让他整日诚惶诚恐,坐卧不安。因为怀宸的爷爷,当年是被潘墩迫害致残后含恨离世,他担心怀宸长大后要找自己算老账,就想尽一切办法阻挠怀宸进校深造。
就在入学前体检的头十天,怀宸与伙伴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把自己左膝盖内侧砍伤了。尽管三家人统一口径,守口如瓶,做尽了保密工作,但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潘墩得知怀宸砍柴受伤消息后,可谓是欣喜若狂,认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于是一纸匿名举报信寄到县教育局,诬蔑怀宸拉帮结伙打架斗殴,被人砍断了脚杆。
这封举报信惊动了当时县级主要领导。因为,怀宸的考试总成绩仅差一点五分就得到满分。全县第一,全州第一,全省第八名。在这样一个偏远贫穷落后的小县,居然有人考出这么高的分数,是近二十年来没有出现过的稀罕事。
县里立即派工作组直接到怀宸家里调查核实,结果真相大白,事实与举报信完全相悖。派来的工作组还了解到,怀宸不仅是一位孝子,还是当地一位助人为乐出了名的好小子,更是周边村寨人家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
机关算尽也阻止不了怀宸进师范读书,怀宸还成为那一届的高材生。从此,潘墩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连睡觉都梦见怀宸拿刀来追杀自己。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否则,他这一辈子的每一天,都会如履薄冰。
怀宸毕业被分配到水东小学任教的第一个学期,还在水东乡任职的潘墩,发现有一位气质超群的女生,来到学校陪伴怀宸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后来调查,不禁让他不寒而栗,原来怀宸的女朋友居然是云星的女儿。
云星何许人也?是同样被潘墩等人一起迫害的人。现在这两个曾经都被自己迫害过的后代居然要成为一家人,将来自己肯定是逃不过他们的报复。
潘墩下定决心要拆散这对快要结婚的准夫妻。
正当他苦思冥想,无计可施之时,一次偶然,让潘墩看到了机会:他发现了从上海寄给怀宸的信件。
当时,由于交通不方便,通讯更不如今天这样发达,亲友之间想到传递信息,主要是通过信件进行。像在水东小学这样偏远的地方,邮递员十五天才跑一次,外面的信息几乎全部被封闭。
水东小学与潘墩上班任职的乡里相距不到两百米,每次区里邮递员把信件、报刊杂志等送到水东时,必须放在乡办公室,而潘墩恰恰是分管宣传工作,所有信件、报刊杂志之类自然就由他来管理和分发。
潘墩偷偷打开从上海寄给怀宸的第一封信,得知就是云雁写给他,并从信中得知云雁一家人已经从高原林城搬走上海,为了达到彻底切断怀宸与云雁的来往,从此,只要发现从上海写给怀宸的信件,他一封不漏地全部扣留。但这些信件,他只阅读过前三封,后面所有的信件,他一封都没有打开。因为,他不想从云雁信中的字里行间读到云雁对怀宸那苦苦的思念。
二十五年后,六十八岁的潘墩因患严重的抑郁症,自杀身亡。在他自杀之前,把那三十八封信转交给他独生儿子潘安,并告知这些信件的来历,同时叮嘱和提醒潘安,要时刻小心怀宸和云雁这两个人。
当时潘安已经是县公安局长,怀宸是县教育局长。怀宸是全县乃至全州红人,很有可能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怀宸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太善良。
一向阴险狡猾的潘安,当然明白父亲临死前的警告,他一直寻找机会对怀宸来一个先发制人。后来他看准了年轻漂亮但没有多少脑水的吴婷。潘安的如意算盘就是,一方面要想办法给怀宸戴上绿帽子,从而损毁他的名声;一方面要借用他人之手来诬陷怀宸。所谓借用他人之手,他开始的想法是指使他人对怀宸行贿,但屡屡试招,都不管用。因为怀宸从来不吃那一套。
四年前那天晚上,潘安之所以出在怀宸家里,那是吴婷约他,开始他并没有想到怀宸会半夜回来。当时潘安也不是故意跳下楼以此来陷害怀宸,而是他狗急跳墙,最后才想到趁此机会逼迫吴婷跟他一起诬陷怀宸。
可怜的吴婷,到现在还不知道潘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以为有了潘安这座靠山,自己就可以光宗耀祖,从此吴家就会因她这位有能耐的女子而发达了。真是傻啊!
当弘深把这一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全家人都气得脸色发青。
“潘墩迫害我公公和雁子父亲,还故意拆散我儿子与雁子的美好姻缘,四年前他儿子潘安和吴婷又一起诬陷我儿子,我看这无缘无故的仇恨和祸害,应该以潘安的死来偿还,不然老天爷就是不公,我也死不瞑目!”母亲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没有流泪,因为她为了云雁当年无缘无故的鸟无音讯,已经流过很多泪。母亲现在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