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父亲的书房像仓库似的,所有法律中外书籍在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墙角角落里摆着紫金楠木箱子,有几个盖子半开着,囤着些白花花的宣纸。
我假摸假样地找书,路过那几个箱子时,不小心把一幅写着字的宣纸碰倒在地。
我蹲下来捡,发现这个“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的字迹异常熟悉。钱唐母亲闻声走过来,却说:“这不是阿唐的字,是他爸爸的。喏,你看下面的印章就懂了。”
“钱唐写的字也是这样子的!”我很惊奇,“噢,我懂了,钱唐毛笔字是跟他爸学的?所以,他写字跟他爸一模一样。”
钱唐母亲没直接回答我,她转身再给我找了几幅钱唐父亲的书法,上面的字体又全部不一样了。
“懂了吗?”她轻声说,“并不是阿唐写的字和他父亲一样。只是,他俩习惯用一种字体去抄经书。”
幸好,钱唐母亲现在的眼圈只是微红,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自己盯着那幅字发了会呆,转而专注地盯着我。
我很有点紧张。这辈子活到现在,也算接受了不少打量。但钱唐母亲评估的目光,我就吃不准了。
她喜不喜欢我?她肯定也觉得我是小孩,还没什么文化,还吃她儿子用她儿子的,还莫名其妙跟他回来。钱唐说没说过,我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回来的——
“春风?”她叫我。
“有什么事吗,伯母?”
她耐心地说:“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话?”
我第一感觉就不是好话。果然,钱唐母亲继续说:“我们家中还在丧期,你和阿唐不好吵架。阿唐的性格其实蛮顽缺哟,你多担待。”
我沉默片刻,不死心地说:“钱唐其实什么都好,我俩也没吵架,但您知道梁细细……”
她看我眼,斟酌着:“阿唐是个有自己主意的,而现在梁细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俩虽然纠缠多年,但谈什么都已经太迟。”
钱唐他妈看起来倒是对什么事都门儿清,但她这么牛,怎么也不管管她儿子整天七搞八搞的混日子。
“儿孙自有福,我不插手。”钱唐母亲轻言细语地说,”反倒是你。以前曾跟细细说过的话,如今伯母也同你说:阿唐的性格是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也亦不作意的浑蛋孩子。他的心总还是散着,不适合——”
我正在牵挂着钱唐和梁细细现在单独正干什么,就有点心烦这种绕圈子般的谈话,索性打断她:“您说的我都懂,钱唐也早告诉过我他不肯结婚。但我都可以接受他没孩子,他为什么就不考虑和我结个婚?”
钱唐的母亲无声地凝望我。第一万次重复,她思考时候的眼睛和钱唐太像了。
两分钟后,我撒丫子跑到假山边,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钱唐没有再拿水枪冲池子,他正闲闲地坐在假山边和梁细细聊天,而梁细细正帮他扫鹅卵石上的落叶。不是说不能帮忙么,这个吃软饭的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