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终于把目光无声地转向我。
钱唐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家的事。也不是故作神秘或者自卑自谦,估计就不乐意讲。
钱唐祖籍南方,从小也搁本城长大,活动据点都在这里。相比之下,南方就是比较遥远的距离。我对钱唐他爸买奶粉的事情还是印象深刻,但老爷子怎么去世了?
那女的开着和钱唐同一个牌子的跑车,我和钱唐挤在副驾驶座上。车沿着田野一路行驶。她车开得很慢,顶多40迈。这让习惯坐钱唐快车以及自己也喜欢开快车的我来说,有点难熬。
钱唐自从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后,他一句话都不肯再说,我小声叫了他好几声,钱唐随手摸摸我的胳膊当回应。旁边开车的那女的偶尔看我,都是很探究的目光。
我只好乖乖地不说话。
钱唐的家显然在乡下,车沿着柏油马路行驶了二十分钟,路过绿里夹黄的农作物,稀稀拉拉的树,还有黄牛和黄狗。终于到了山的这头,有低矮的中式灰色建筑物开始出现,不少醒目的白色花圈摆在路边。
钱唐的肩膀略微动了下,沉默地注视这一切。
我本来以为,车在第一个房子前就要停下,但跑车继续往建筑群里缓慢地开,开了足足五分钟左右,建筑物越来越密集,几乎每个房子前都摆着花圈和挽联。不少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路边,老的少的都有,表情肃穆,凝视着我们的车最终停下。
原本四处闲望的人,看到钱唐出现,立刻呼啦围上来。我倒是记得,过年回我姥姥家是这种欢迎阵势,只除了现在气氛不对,而钱唐和别人交谈的话都是方言。
我走下车的时候,突然体会一种莫名的胆怯感,但晚了,现在想溜走也来不及。围着钱唐人群的目光不由之主地集中在我身上,然而没有任何人主动问我是谁,他们簇拥着钱唐离开。
我和开车的女人一道走,那女的可比我熟门熟路多了。
“呃,怎么到处都摆着花圈,”我没话找话,“你们村还有人过世了么?”
那女的闻言诧异地看我一眼,她有点鄙夷,还有点厌烦,但她依旧没有感情地轻声答道:“不,那都是送来纪念钱老的花圈。”
她说完这句后就不肯再说,我知道说多错多,只好默默地跟着她迈进那个中式的大拱门。
这真是尴尬混乱又震撼的时刻。
我终于不情愿地承认,钱唐之前对我的顾忌和隐瞒可能有点道理,我跟钱唐耍赖还行,也无非仗着他让着我。但我自个儿是确实没做好准备去见钱唐的家里人。
更别说,我是完全没准备在这种特殊时候跟着钱唐回家!
钱唐的祖宅,从墙外看起来特别寻常,但院子里面出乎想象地大。我边走边怀疑钱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迪拜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