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凤听到步祈提起那位“钰王爷”时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几年来“离恨宫”所针对的皆是武林中人,何时竟与王府扯上关系了呢?再一听步祈居然提到了她的名字不由得心头大震,莫非这次任务本来就是要交给她去执行,而步祈心知此行危险,担心她会受伤所以才替她去了吗?是这样的吗?
只是,为什么步祈和步离都这样地竭力不让云千歌派她去呢?这块“龙凤血玉”又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为何就连“离恨宫”的第一杀手步祈都无法将它取回来?安若凤的心里满是疑问,却只能更加留意起他们的对话来。
“唔。此事本公子自会好生考虑的。如此看来,倒是本公子低估了那纳兰容钰的能力了!你先下去吧!这事本公子自有定度。”云千歌定定地凝着天空,眸色缥缈如天上的流云,不由分说地挥退了步祈。他径直立起身来步出亭外,两指夹了一粒小石子声势疾厉地击向安若凤藏身的大树。
树身在石子的撞击下猛烈摇晃了起来。微风如絮,轻轻地扬起了安衣如仙的少年的衣袂,唯美如画。云千歌眉眼温莹斜睨着大树的方向,轻斥道:“你这丫头,还不快给我乖乖下来!”
微风如流,绿叶扶苏,淡云浮空掠影,蓝澈澈的天空湛着如河水般的颜色。只见那棵参天古木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后,一道窈窕俏丽的清影身姿绰约如蝶、翩旎如惊鸿地飞落于地,安衣素洁如云霓,衣带当风。甫一着地,安若凤忍不住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安净如瓷的纤手绞着衣角缠绕在一起,略有些忐忑不安地垂首低低唤了一句:“千歌哥哥……”
安衣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淡淡道:“安丫头,我方才是怎么交待你的?你如今竟是越发能耐起来了!连我的话都不放心上了,是不是?”
安若凤一听云千歌这般说她,着急得眼眶都红了,她急急地奔到云千歌身旁,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解释道:“不是的,千歌哥哥……你莫要生安丫头的气!安丫头从来也不敢不听千歌哥哥的话的……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上,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的!这次,这次……安丫头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擅做主张偷听了的。千歌哥哥,你别不说话……别不理我啊!”语毕,她忍不住轻声抽泣了起来。
云千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怎么竟是不明白他对她的一番苦心呢?他怜惜地拍了拍安若凤的脑袋,温柔地哄道:“安丫头乖!不哭哦!千歌哥哥并没有跟你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淌这趟浑水罢了!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若凤顾不上去抹脸上汹涌的泪水,她紧紧地抓住了云千歌转身欲走的衣摆,眉目坚毅地望着他,问道:“千歌哥哥,那块‘龙凤血玉’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云千歌温柔似水地回望着她,恍若浮云掠影般的缥缈,飘逸的发丝在风中轻摆,他深沉如夜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挣扎,良久,他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温莹如玉的眸子遥望着天边,不答反问道:“安丫头,你可愿意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么?”
安若凤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但还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只要千歌哥哥肯说,安丫头便永远都愿意听。”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千歌哥哥,那‘龙凤血玉’既是对你极为重要的东西,不如便由我去为千歌哥哥取回来好不好?安丫头……安丫头想为千歌哥哥分忧……”安若凤的神色郑重无比,眼角眉梢满是对那安衣恬淡少年情意。
云千歌对之只是付以轻轻一笑,却并不作答。他温柔地携着安若凤的手走回凉亭中,安静地微笑道:“安丫头,你且听我说完了这个故事再说那‘龙凤血玉’的事吧!我今日要与你讲的,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呢。”
安若凤有些微微的失神,当自己的手被云千歌温热的手心握着的时候,她只觉得是心如小鹿乱窜般的慌乱,又好似是漫步云端般的喜悦缥缈。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红透得如盛放的桃花,粉面桃腮相映红,琉璃凤眸潋滟如皎月,好一个绝代佳人呀!安若凤面色绯红地应了一声:“好。”
云千歌看着她不同于往时的娇羞模样亦忍不住情絮暗涌,他的喉结略滚动了一下,沙哑着说道:“光阴如流,一转眼,我们家安丫头,竟已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呢。”
安衣少年深邃而悠长的黑眸里大雾弥漫,一眼望去只觉得森森的、凉凉的,没有尽头。云千歌的脸上依然挂着极其温柔的浅笑,他的眼睛似是在看着安若凤,又似是越过了她的身体看向了不知名的远处。“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看着此刻的安若凤,云千歌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诗来。“唉……”他发出了一声轻如羽鸿的叹息,悠悠地飘荡在空气中,却让人有些莫名。
安若凤的脸上现了几分忧色,她关切地问道:“千歌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别担心。”云千歌的笑容虚浮得像是碧空里的流云,似乎还有一丝忧伤,缥缈得让人心疼。但,他很快便敛去了脸上的恍惚之色,亲手斟了一杯茶递予安若凤,随后自己浅晗了一口,慢悠悠地问道:“安丫头,我可曾与你说过我的身世呢?”
安若凤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更多的是惊喜,相处六年她对云千歌的了解仅限于他是“离恨宫”的宫主,其他的还真是知之甚好。这些年来除了步离与步祈,云千歌身旁亲近的人就只有她了。
是以她亦曾私下揣度过,也许云千歌与她一样也是个孤儿吧?每每思及此,心下总是暗暗地为他心疼!然而今日,他竟是要敞开心扉告诉她了吗?这是不是说明她与云千歌之间的关系又更近了一层呢?安若凤强压下心头的欢喜,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千歌温文一笑,再一问道:“那,安丫头可想知道?”
安若凤先是欣喜地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眸带担忧地说道:“安丫头心里自是极想知道千歌哥哥的身世的。可若是那段回忆的再次提及会叫千歌哥哥伤心的话,安丫头倒宁愿不知道来得好。”
云千歌的眸子里深处闪过一丝动容,他那纤长如玉的手绕过石桌来握住了安若凤的手,含笑道:“有安丫头这朵解语花,那些难过的过往于千歌哥哥而言便不算什么了。”
安若凤闻言亦是忍不住低头含羞而笑。
云千歌的黑眸却已自安若凤身上移向了澄澈如玉的天空,乌黑的眼睑在安皙的脸颊上投射下了长短不一的光影,如苍穹般高远的黑眸里大雾茫茫,短暂的静默后,他方缓缓地吐出一句:“安丫头,你可知道十四年前的燕国天下并不是慕容家的,而是齐家的?”
安若凤迟疑地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据说是十四年前的燕国丞相,也就是现今的燕王慕容御云发动政变,弑君篡位,燕国江山便一朝易主了。”是她看错了吗?有那么一瞬间,素来温文儒雅的云千歌眼中竟迸跃着那样强烈而深浓的恨意!但那恨恨的目光却如流星般迅速湮灭在了他沉静如水的黑眸里。
云千歌的眸子里沾染上了淡淡的忧伤,可他却仍是在笑,“安丫头,你知道吗?我便是在十四年前的那场宫变中侥幸逃脱的前燕国太子齐天铭!”
“什么?”安若凤惊叫一声,随即用另一只手覆在了云千歌略有些冰凉的手上,眼眶噙泪地说道:“千歌哥哥,安丫头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莫要难过……”
云千歌的黑眸中隐有泪光却清冷一笑,悲怆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开来,他极为平静地说道:“难过?不,我怎么会难过呢?当我亲眼目睹着曾经温暖而美好的家园成了一片血海,当我看到我最敬爱的父皇惨死在了乱臣贼子的刀下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我齐天铭今日不死,他日必定会将所有的这一切千倍、万倍地加诸于慕容御云的身上!总有一日,我必定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云千歌的眸子里是近乎疯狂的戾色与血腥,这样让素来淡雅平和的他看起来有些骇人!随即,他的眸光软了下来,神色凄然地看着安若凤,低低地问道:“安丫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你会助我复国的,对不对?”
安若凤绕过石桌紧紧地环住此刻这个脆弱而忧伤的儒雅少年,她眼中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掉落了下来,滴在云千歌如云霓般柔软的衣凤上开出了一朵朵惨淡而颓败的花。她很是坚定地说道:“千歌哥哥……你放心吧!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安丫头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的!别说是助你复国,便是为你死了,安丫头也是心甘情愿的!”
“安丫头……你可一定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开我的!”云千歌的眼中终是滴下了一滴泪,似是被安若凤的真情给感动了,但他的眸中不知为何还有着一丝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