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裳自从有记忆开始，有的只是来自父亲无尽的谩骂和拳头。

七岁的他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又空虚。

这是他第几次“犯了错”呢？他自己也数不清。

他像在阴暗角落里，躲避着天敌的甲壳虫，在黑暗里生出黑色的壳，便于他更好地隐匿在黑暗中。

当时七岁的他能躲在母亲瘦小的身影背后，含着眼泪恐惧地看着他那个“父亲”将拳头挥在母亲身上。

说恨是不可能的，许亦裳不止一次劝阻过母亲，叫女人放弃掉这个无底线的畜生，哀求着女人带他离开。

他的父亲每一次醉酒打过他们，跑去厕所吐了一地之后，第二天都会“清醒”过来，流着眼泪一下下在母亲用巴掌扇着自己的脸。

高大的男人泪流满面地跪在他们二人面前，像是毫无痛觉一样，一下下扇着脸，一直到脸都红肿起来也不停。

许亦裳总是会被这个男人强硬地搂在怀里，当做维持这个家庭的筹码。

男人的身上总是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烟味，酒味，都是那么令人作呕的气息。

父亲总是会痛哭流涕，告诉母亲他下次不会酗酒，也不会再去赌博，更不会对他们母子干一些窝囊事。

许亦裳至今还记得，男人搂过他时，宽大的手掌攥得他手臂发疼。

他们镇上，女人在家里被打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些母亲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通常借着男人会成熟的一句安慰，一直等到浪子真正“回头”的时候。

许亦裳在他的母亲身上看不到所谓的“隐忍”，只看到了无尽的悲哀和痛苦。

最后的一次转变时，是在许亦裳十岁的时候。

他的母亲再一次被男人打得遍体鳞伤，许亦裳去扶的时候，女人匍匐在地上吐出几口血沫，鼻青脸肿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许亦裳心疼女人，无比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带着他逃离这个家庭的魔爪。

幼年的他自以为总有一天，他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最终，如他所愿。他的母亲逃离了这个地方，带走了家里的存款，唯独落下了他。

许亦裳依稀还能记得这个晚上，酒气熏天的屋子里，破碎的酒瓶，满地的烟头，凌乱的家具，以及在耳边回荡的男人怒吼咆哮的声音。

那一夜，下着倾盆大雨。

十岁的他光着脚跑出去，赤脚跑了两里路，去公安局报了案。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警察，除了母亲以外，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警察蹲下身来看着营养不良的他，眼底里都是心疼，不像母亲一样，就算会对他温柔，可依旧会流露出憎恶的眼神。

许亦裳向警察求助，并且借着座机一遍遍拨打母亲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许亦裳听着女人的声音，向女人哭诉，祈求母亲能回来接走她。

然而女人只是结巴着，最后“悲伤”地叹气：“亦裳，不是妈妈不想带你走，但实在是......妈妈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亦裳，妈妈不想的.......”

还未等到女人在电话那一头说完，许亦裳的眼泪立马止住了，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距离他十岁的时候.....时间过去了多久呢，已经有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