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青和魏荻也围了过来,红着眼蹲在冯宇荀身旁。
临上马前,苏毅澜点住了冯宇荀的一处穴道,但那一刀刺得太深,只差一点就捅穿了胸腹。当时走得仓皇,大家身上都没有带伤药。
冯宇荀费力地睁开眼睛,想张口说话,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苏毅澜俯身下去,贴近冯宇荀。冯宇荀齿间溢着血,费力吸进一口气,断断续续用微弱的声音道:“好……好活着,师父……陪……陪不了……你……”
冯宇荀用尽全力,颤抖着伸出手,抚向苏毅澜的脸庞,那冰凉的指尖才刚触上徒弟的面颊,便陡然滑落,永远闭上了眼睛。
“师父!”
苏毅澜跪在地上,悲恸哽咽,将冯宇荀冰凉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
这世上唯一一个长久陪伴了他,抚养他长大,如师如父的男人,再也不会开口喊他一声“澜儿了”
芋青也跟着小声啜泣。
魏荻抹了一下脸上的泪,跪下,“冯叔,您一路走好。”
清冷夜风呜咽着穿过漆黑的树林,远处密林之中传来几声凄厉的乌鸦鸣叫声。
苏毅澜用玄魄在林中挖开一个土坑,将冯宇荀轻轻放进去,跪地对着师父深深磕了三个头。
芋青与魏荻也跟着同样磕了头。
苏毅澜又挖来两株青松幼苗植在坟堆两侧,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冯宇荀的长眠之地,他在马背上转头。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如墨的夜色里。
——
北娑景昌十一年秋,皇帝杨煌崩于福阳殿。
杨贵妃在哭灵时数次昏厥,那晚等到二皇子听到消息赶进宫,下一任新君已定,他手上无兵权,也扭转不了乾坤。
曾经拥护二皇子的那一党派,人人自危。
先帝出殡前一晚,伺候他多年的贴身大太监周贤贵被人发现死于处所内,全身上下无外伤。有人说,周公公伺候先帝多年,太过悲痛,随先帝而去了,也有人说,周公公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人灭了口。
虽然民间有各种各样的传闻,但毕竟死得只是一名太监,这件事宛如水面上泛起的一个小小水泡,转眼便逝,没多久就无人再议论了。
至于五皇子携入宫的那名宫女,先皇应五皇子所请,那日已经下旨免了她死罪,流放禹州,等皇后事后再派人寻找,已不知所踪。
一个月后,杨穆乃正式登上帝位,随后几日,新君于康宁宫接连发出三道密旨,全国搜捕逆犯五皇子杨穆歧。
上元节这天,离黍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没多久,街头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正荣大街上一个裹着厚棉服的小贩正缩着脖子在兜售花灯,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突然擦着他身旁疾驰而过,小贩吓得手一松,东西散落了一地,看着那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附近一家茶楼二楼的靠窗雅座里,谭宇霖正打望着街上的景色,看见那疾驰而去的马车,转头对对面的白抚疏道:“赵大人被贬到桑围还没几个月呢,这么快就被陛下召回来了,犯了那么大的事,还能继续当他的户部尚书,实在有两下子,足见陛下对赵大人可谓是皇恩浩荡啊,连当燕王那会儿乘坐的马车都御赐给了他。”
白抚疏小口饮着杯中茶水,没有吭声。
谭宇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又看了一眼白抚疏,小声道:“陛下这么快就对代王动手了,我还以为会放过他呢,毕竟代王也审时度势,对新帝表示了拥护支持,并很快去就潘了。”
“陛下那脾性,要不是皇太后劝着,忍不到现在。”白抚疏起身道,“走吧。”
他们踩着木梯下楼。冷风吹过脸颊,带着寒冬的气息,白抚疏在门口披上斗篷。
“那皇太后为何如此大度?”谭宇霖还是没忍住,环顾四周,见大街上来往的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确认无人旁听后,又道,“她与林贵太妃多年不睦,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