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春街,安王府。
厅堂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正中摆着一副棋局,三人围着一副残局盘膝坐着。
屋外暴雨如注。
“该你了。”冯宇荀穿着一件天青色家居棉袍,朝对面的芋青道。
临安托着腮帮子在一旁观战,见芋青捏着一粒黑子,犹豫着不知该往哪放。他歪着脑袋,咬着唇想了想,指了指棋盘上的一处,指点道:“这里,芋头。”
芋青好像没听见,盯着棋盘,抿着嘴唇苦思。
“你再不落子,这局可就算你输了。”冯宇荀指尖拈着一粒白子摩挲着,微笑道。
下一刻,芋青一伸手,视死如归似的将黑子落下,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冯宇荀抚着须点了点头,意似嘉许。
芋青大喜,得意地瞥了临安一眼,见冯宇荀又走了一步棋,立刻摸起一枚黑子,想也不想便信心百倍地落在了棋盘上。
冯宇荀哈哈一笑,不疾不徐地又落下一子,棋盘上的白子顿时将黑纸围困。他伸直背对芋青道:“你输了,芋青,你要始终记着,不管做什么,都要戒骄戒躁。”
芋青嚷嚷着再来一局,二人又重新开始布棋。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了撞钟之声,冯宇荀布棋的手一顿,静静听着。
肃穆的钟鼓声一下一下地敲响,冯宇荀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芋青和临安见状,不由也竖起耳朵去听。
“临安。”钟声结束时,冯宇荀侧过头,神情凝重,“宫钟齐鸣,四十五下,陛下驾崩了啊。”
这时院子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响动,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往透出灯光的厅堂而来。
朱红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棋局旁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风一下子涌了进来,裹挟着夜雨的湿寒水汽穿过厅堂,油灯火苗剧烈跳动,扑扑闪闪几欲熄灭,临安连忙伸手拢住。
“澜儿,你怎么……”冯宇荀纳罕地看着从门外跨进来,浑身湿透的徒弟。
“师父。”苏毅澜直直地走进来,语调急促,“快,我们得离开这儿!”
“离开?”冯宇荀心神一颤,“去哪儿?”
“赤琼。”
苏毅澜三言两语将皇后下毒,皇帝突然身亡,及后来的事说了一下,“……师父,是我思虑不周,才让燕王夺位。”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侧过身对魏荻道,“魏荻,你怎么打算的?你若想留下……”
魏荻神色坚定,想也不想:“殿下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属下永远跟着你。”
苏毅澜有些感动,点点头,又飞快对冯宇荀说:“师父,快走,若城门守卫接到通知,我们便走不成了。”
冯宇荀乍一听去赤琼,愕然地看着徒弟,然后在催促下,才机械地迈动脚步,跟着往院门处走。
芋青和临安也慌慌张张跟了上来。
苏毅澜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了身后跟着的人,刚要说话,芋青反应极快,立刻道:“大哥,我跟你一道走。”
临安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跟着点头。
“临安,你留下吧。”苏毅澜快速道,“我无法带走太多人,你出宫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燕王不会拿你怎么样。”
临安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是要跟着的,这时也忘了去顾虑那地方的人到底挖不挖人心吃,听苏毅澜一说,虽停了脚步,却依旧语带哽咽道:“殿下,奴才,奴才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