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离黍,天气冷得好像要下雪,夜雨像刀子一样落在白抚疏身上,也许是被雨淋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白抚疏白皙的面容看起来毫无血色,他在一步之遥停下,隔着冰冷的夜雨,定定地望着苏毅澜。
那眼神……似乎在传达着什么含义。
苏毅澜兀地松开手中的女人,挂着血珠的玄魄一闪,移到了白抚疏玉质般光滑的脖子上。
谭宇霖立刻对跟着后退的禁军下令:“让开一条道,让五殿下离开!”
雨珠滚过钢刀,沿着锋刃滴答,魏荻终于汇合上,横刀护在后面,倒退着走出康宁宫。
杨穆乃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盯着苏毅澜离开的背影,命令退至两侧的禁军:“杀了他!杀了安王!”
“不可!”皇后被一个宫女搀扶着,担忧地望着被利刃架着脖子离开的外甥,“疏儿的性命还捏在他手上呢,让他走吧。”
大批禁卫军远远地跟着。那玄魄架到白抚疏脖颈上,便没了架住皇后时那样的毫无顾忌,苏毅澜生怕锋刃不慎伤了他,出宫的这段路走得极为吃力。
好在白抚疏极其配合,就这样一路到了皇城门口,守城门的侍卫看见他们的最高统领被五皇子用匕首架着脖子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出了皇城。
“你快走吧,离开北娑。”一出城门,白抚疏便道。
魏荻牵过马,苏毅澜忽然攥住白抚疏的臂膀,“子堰,同我一起走!”
“不可能。”白抚疏又艰涩地补了一句,“你走吧,回到你的故乡去。”
湿透的衣服如泡过冰水一般贴着身体,苏毅澜抬臂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皇后说的那番话,你信了?”
“她既然给你栽了这样的罪名,北娑已难有你立足之地,趁现在城门守卫还未接到通知,你快走!”白抚疏声音有些焦急了起来。
魏荻看了看二人,走开几步,横刀戒备地盯着远处也停下来的大批禁军。
“你同我一道走!”苏毅澜喉间滚动了一下,再次道。
白抚疏脸色苍白,瞳色被夜雨洗得几近漆黑透亮,几乎吼出来般大声道:“苏毅澜,你要我背弃自己的国家,跟你走?你疯了么?!是谁给你的信心!”
苏毅澜凝望着他的眼睛,被雨水冲刷的衣袍,寒意直透指尖。
他缓缓松开了手。
白抚疏遥看了一眼停在远处,黑压压的禁军,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雨声里,“忘了我吧,回到你的故乡去,若再见,我们便是敌人了。”
故乡?何处是故乡?
苏毅澜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眸光黯淡,退后两步。
对他来说,哪里都不是故乡,但白抚疏已经做出了选择。
是时候,他该走了!
苏毅澜的目光在白抚疏脸上凝住了片刻,而后决然转身,翻身上马。
冷风吹着他湿透的身躯,他没有再转回头看一眼。
马匹疾驰的声音伴着他的身影,逐渐被雨雾模糊,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抚疏站在雨里,一动不动,站得像一尊雕塑。今夜的雨似乎永远也没有停下的时候,男人眼睛大睁着,似乎只要稍微眯起来一点,眼珠上蒙着的一层水雾就要顺着眼角流下来。
少顷,那双凤目眨了一下,一滴泪终于还是从他的眼角无声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