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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明光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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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亦微微笑着,不经意瞟到了凌若虚,见他正睇着自己,便举杯遥遥相祝。

凌若虚只是淡淡一笑,别过了脸去,笑与苏皓辈互敬。苏皓封了五品将军,虽是同级,无奈却是武职,是以对凌若虚甚是客气。

湛若水讨了个没趣,倒也不觉为忤,自饮了那杯酒。

赵朴看在眼里,与他频频举杯,湛若水一一照饮了。

杨慈又指着凌若虚道:“这位凌爱卿,当初官小职卑,却将生死置之度外,揭露弘逢龙罪状。凌卿奏本,本宫时时诵读,其中两句,最是大快人心!”

凌若虚一听杨慈提名,当即起身。杨慈又道:“祸国殃人,苍生是何人之臣民?盗权窃柄,天下是谁家之江山?哈哈哈,问得好!”

凌若虚忙即叩谢,正色道:“弘逢龙欺君罔上,天下得而诛之,此乃臣子本份。臣上疏之前,原已备好棺材,为的便是拼死一谏。如今能与诸位共饮一堂,皆是殿下英明果敢,拼力护佑微臣的缘故。陛下之德、殿下之恩,臣感激不尽,定当精忠报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坐中诸人皆叫好,湛若水眼眸微转,见得赵朴唇角微微向上勾着。

杨慈命贴身内监郑庸扶起了凌若虚,道:“凌卿忠肝义胆,忠心可嘉,当为朝臣表率。本宫素承陛下教诲,怎能做出让忠臣泣血,让士夫寒心的事来?似卿等忠直之士,本宫不护佑,谁来护佑?”

杨慈此话一出,众人皆道“殿下仁明”。

湛若水又暗暗瞥了瞥赵朴,他只直勾勾盯着凌若虚,脸上微微变色。

便在此时,苏皓起身拜道:“罪臣惭愧。弘逢龙无道,罪臣便只道天下正义不存,却不想殿下早有绸缪。若早知殿下是仁明之君,合当早些来投!”

杨慈便笑道:“苏将军何出此言?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自拔来归,陛下与本宫欣慰之至。诸位皆是国家的栋梁,只要忠心报效朝廷,自有大好的前程,前尘往事便不要再提了。”

苏皓本要再提为四族平反之事,听得杨慈说“前尘往事便不要再提了”,竟似有言外之意,便只好道:“殿下仁明,罪臣自当改过自新,戮力报效朝廷。”

那吴炎继本已半醺,听得杨慈说“自有大好的前程”,乐得越发地手舞足蹈,当下摇摇晃晃地扶着王元长起身道:“不错,只要咱们忠心殿下,封官晋爵不是迟早的事?”

王元长立时面色大变,重重将他拉回座中道:“你醉了!”复又向杨慈道:“臣等原出身草莽,不识礼数,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杨慈看清王元长形容,含笑向苏皓道:“这两位将军如何称呼?”

苏皓忙赔笑着为杨慈一一引见,又道:“皆是罪臣部下。”复又向吴炎继斥道:“你醉了,还不退下,不可殿前失仪!”

杨慈只笑道“无妨”。虽复如此,苏皓又狠狠瞪向吴炎继,那吴炎继只得闷坐饮酒,嘴上只咕囔着。

弄月竹看尽吴炎继丑态,正要开口嘲讽,只赵朴冷眼旁观了许外,这番起身道:“丈夫处世,当立功名,否则岂不枉废平生?诸位皆是要效忠朝廷的。吴将军所言并无不妥,苏将军何必斥责于他?到底朝廷不会亏待了诸位。”

这一番话说得杨慈频频点头,苏皓便讪讪地应着,只凌若虚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杨慈笑道:“诸位今夜不必拘礼,务必要尽兴。本宫再敬诸位一杯!”众人皆饮了。

宴席正酣,偏湛若水有些意味索然。

凌若虚才饮罢,又斟满了酒向弄月竹道:“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下官佩服之至,敬姑娘一杯!”

弄月竹略微拾眼看去,凌若虚复又垂下眸去,只谦和温存地笑着。

弄月竹笑了笑,擎在唇边略抿了抿,便放下了酒杯,凌若虚不以为意,自满饮了。

不多时苏皓亦来敬酒。弄月竹斜也自饮了。

吴炎继本惧于弄氏威名而心有怯意,如今见她脾气好得很,陪笑道:“江湖传言果然当不得真,竟都传弄姑娘心狠手辣,如今见了,当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哪!”

苏皓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当下便喝下了他,又忙向弄月竹请罪。

弄月竹轻嗤一声,不理苏皓,但向湛若水举杯道:“听闻湛相公剪灭弘贼居功至伟,我当敬你一杯!”

湛若水笑道:“姑娘过奖了,皆是陛下与殿下福泽庇护!”

杨慈看在眼里,笑道:“你二人似乎认识?”

湛若水待要否认,又深知不妥,正犹豫间,听得弄月竹道:“曾是旧相识。”

此语极是暧昧,引得众人侧目。吴炎继颇有妒色,一双斗鸡眼酸溜溜地瞅着湛若水。凌若虚亦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浮起几分冷意,到底是自持身分,冷冷地哼了一声。

杨慈看出些意味,笑道:“本宫听闻,湛先生在江湖中号为青帝,弄姑娘号为夏皇,说来,二位才是江湖中出类拔萃之人。”

凌若虚这下笑道:“殿下,青帝是那反贼上官清。”

湛若水未及开口,赵朴便笑道:“凌大人此言差矣,当今陛下仁慈、殿下英明,苏将军亦新来归附,四海已然清平,何来反贼?”

杨慈淡淡地看了凌若虚一眼,凌若虚自知失言,登时羞红了脸,不复再言。

弄月竹笑向杨慈道:“若论出类拔萃,神医秋主当仁不让!”

杨慈奇道:“哦?现下人在何处?”

弄月竹咯咯娇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殿下竟不知么?”复看了看湛若水道:“湛相公好是小气,这许久了还将殿下蒙在鼓里!”

“弄姑娘说笑了!”湛若水的语气便有些淡了,见得杨慈炯炯地看着自己,徐徐而言道:“草民有个未婚的妻子云氏,不过略会些医术。若论仕途经济,倒远不及弄姑娘多了。姑娘谬赞了!”

湛若水本不欲将云未杳卷入纷争,一门心思只为她开脱,便未见到弄月竹听到“未婚的妻子”之言时,面上浮出的狠戾之色。

他是极尽谦逊,若未料杨慈越发好了奇,道:“是了,向前本宫曾听包显、包贵兄弟言道,说湛先生去天狼见哈术,靠的便是朝阳匕。那朝阳匕本是哈术贴身之物,后来因着哈术与你那未婚的妻子结拜,便成了信物,可是有此一事?”

湛若水心中一惊,迟疑着不知如何做答,杨慈又道:“本宫还听闻哈术为其叔父扎合并弘贼下毒陷害,几乎便要丧命了,也正是靠着你那未婚的妻子方捡回一条命来,对是不对?”

湛若水笑道:“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杨慈手一挥道:“岂是误打误撞,一个女子能去天狼,单凭这份胆识便是常人不能及。她救了哈术,哈术如今为朝廷牵制住了扎合,使得天狼不足为患,说来也是朝廷的功臣。”

他正说着,郑庸又附耳不知说着什么,直说得杨慈不住点头,又看向湛若水道:“是了,向前平息扬州瘟疫,据说她功不可没。”

湛若水面色不动道:“殿下有所不知,扬州瘟疫能得平息,皆赖一位叫秦用的神医,此人在京中极有名气……”

湛若水话未说完,弄月竹已笑道:“湛相公恁地谦虚了!你如此遮掩,是怕殿下害你那未婚的妻子不成?”复又向杨慈道:“殿下有所不知,湛相公此前曾身中阿耨多罗之毒,眼见便活不了了,也是他那未婚的妻子救回来的。殿下您说,这秋主厉害不厉害?”

杨慈看着湛若水便有了不悦之色,只向弄月竹道:“阿耨多罗是甚么?较之你弄氏毒药若何?”

弄月竹笑道:“阿耨多罗,号为无上至毒。饶我弄氏满门剧毒,不及阿耨多罗一星半点。”

杨慈道:“果真如此?”

弄月竹道:“果真如此!”

此时苏皓亦附和:“弄姑娘固然自谦了些,无奈阿耨多罗实非凡品。”

杨慈“嘶”了一声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物,本宫竟闻所未闻。湛先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且不说云氏不凡,便是凭她于社稷有功,也当上奏才是,何以隐瞒不报?莫非还提防本宫不成?”

湛若水忙即出座跪拜,口中连称不敢。杨慈遂又道:“改日你带她进宫,本宫要亲自见见她!”

湛若水无奈,只得应允。借着起身,他微微抬眼看去,见那弄月竹面有得意谑弄之色,凌若虚眼中妒意愈盛,只苏皓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湛若水暗暗地叹了口气。一场宴席,众人各怀心思,直到人定方才罢休。杨慈自去不表,却说才一罢宴,湛若水便召来封五,与他如此之般耳语了,封五便急急出宫而去,他自与众人道别。

湛若水正欲离去,不想被弄月竹叫住了。他眼眸一沉,只得止步,转身含笑而视。

弄月竹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声笑向他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如何攀附上皇帝的。”

湛若水淡淡笑了笑,道:“那是姑娘的事。”

弄月竹充耳不闻,自顾自道:“我跟陛下说,我跟弘逢龙有仇,陛下却不以为意。不得已,我只好说,我跟上官清有仇。你道结果如何?”她兀自笑了,柔声道:“弄氏满门皆受重用。你万想不到罢!”

湛若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弄月竹,笑了笑道:“姑娘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弄月竹冷笑数声,凑近湛若水道:“陛下用弄氏,本不为对付弘逢龙,是来对付你的。不是我要复仇,是陛下要你的命啊!可惜啊,换了名字,立了大功,朝廷依旧容不下你!”

弄月竹说罢只是哈哈大笑,笑罢又咬牙切齿道:“云未杳借弘逢龙的权势,压制我弄氏满族。如今,我便要借皇帝的权势,以牙还牙!你们欠我的,我会一一报还。”

湛若水淡淡道:“如此,我与她便恭候姑娘!”

凌若虚远远地站着,见得他二人有说有笑,面色愈发地难看了。

虽说早派了封五回去通风报信,湛若水到底放心不下,出宫后便匆匆回府。

才一回府,他便去了云未杳的院子,只在院门前被封五拦住。

湛若水忙道:“你可与她说了?她如何回的?”

封五讪讪道:“都说了,姑娘回说‘知道了’?”

他素来滑稽,学着云未杳清冷的模样说话,便更滑稽了。

湛若水哪有心思顽笑,急道:“没了?”

封五双手一摊道:“没了!”

湛若水心下黯然。云未杳早已入睡,院中黑沉沉一片,他不肯离去,只在院外徘徊,忖道:她还在怨我。她上回与我怄气,是我言语莽撞的缘故,我自与她赔了礼,便也过了,如今却是弘少均身故。虽说是弄月竹害死的他,到底是我为了复仇,才让他走到这步田地,我却如何与妹妹赔礼?终不能还她一个弘少均罢!说到底,她还是在意他的,到底是两辈子的交情,几十年的青梅竹马!

湛若水越想越气,兀自不知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满腹愁郁不知如何排遣,蓦地又想起一人来,忖道:回京这许久还未曾去见过他,左右心下烦闷,倒不如与他说说话。

他叫来孟飞吩咐了,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湛若水要去见的是弘逢龙。云未杳不肯理他,他此时最想说话的人,竟是自己的仇人。

弘逢龙是重犯,与许凤卿、弘少则等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

走在死寂的牢中,湛若水有恍惚之感。三十多年前,他的父亲就在被关在这里。

湛若水冷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不其然。

便在此时,湛若水瞥见身侧牢中之人有些熟悉,便顿住了脚步。

那人正是弘少则,他蓬头垢面,早没有从前贵公子的气派。见得火光晃动,弘少则亦向湛若水看来,眼神呆滞而无神。

湛若水暗叹了口气,又复向前走去,路过了关押许凤卿的牢房。许凤卿听得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与与湛若水目光相接。他冷冷地瞅着,复又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去。

湛若水暗叹口气,道:昔日三贵,便是这样的下场。

他再未停留,只又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便到了关押弘逢龙之处。他命孟飞守在通道的尽头,自己径直去见弘逢龙。

弘逢龙一夜之间仿佛就老了十数岁,木然坐在角落里,原先的气势一去不复返,只剩了苍颓。

湛若水立在阴影中看了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牢中很静,弘逢龙敏锐地察觉到了,慢慢向阴影抬了抬头,瞅了半晌,哑着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请坐罢!”说罢指了指牢外狱卒常坐的椅子。

湛若水自阴影中出来。弘逢龙动了动身子,眯缝着眼看了看牢外的湛若水,冷冷道:“今夜汉安帝大宴功臣,你不在禁中,却来见老夫这个阶下囚?”

“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前辈落魄至此,消息倒灵通得紧。”湛若水笑了笑,又道:“宴席散了。”

弘逢龙淡淡道:“你们老四族,不也如此?”他见到湛若水面上微微的笑意,又道:“很热闹罢!”

“索然无味!”湛若水顿了顿又道:“不及相爷远矣!”

“这等热闹,老夫看了一辈子,早就看厌了,当真无味得紧!老夫何等人物,无奈竟与这等无趣之人为伍,当真可恼!”弘逢龙说罢与湛若水对视良久,蓦地笑了,道:“很好,临到末了,老夫还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对手,倒也死而无憾。”

弘逢龙先前的颓败荡然无存,似又成了朝堂上那个专权弄柄、睥睨天下的权臣。

湛若水迎着他的目光道:“有前辈这样的对手,亦是我之幸事。”

弘逢龙道:“老夫没有输在你手里。”

湛若水点点头,弘逢龙哼了一声道:“老夫横行一世,连汉安帝都被老夫逼得躲进澜台,不想却输在小人手里。他们应该谢你,若没有你平定天狼、招安江南,他们动摇不了老夫。赵朴、凌若虚,算甚么!那弄氏,又算甚么东西!”

湛若水叹了口气,弘逢龙所言是实情。

弘逢龙道:“赵朴、凌若虚辈,以国士自诩,动辄以天下苍生为已任,不过借虚名谋实利罢了。老夫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此等虚伪之人。有老夫在,此辈绝无出头之日,是以他们恨老夫入骨,恨不能取而代之。”

湛若水笑道:“好一个‘取而代之’!”

弘逢龙亦笑了。湛若水又道:“前辈所用之人,如华棣、许凤卿者,皆世之大材,次者也是苏皓这等人物。”

弘逢龙本自拈须频频,听得“苏皓”二字,只冷冷道:“苏皓不及其妹远矣!”

湛若水笑道:“在下自幼便认识苏皓,若无家族浩劫,他不过平常世家公子,因着半生磨砺,竟叱咤一时,岂是闺中女儿可比,前辈何以有此一说?”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心底明镜一般,何必绕着圈子套老夫的话?”弘逢龙冷笑道:“老夫便不妨直言,老夫用人,看中一个‘情’字,华棣、凤卿并灵儿,皆是有情之人,皆有系情之处。偏苏皓辈,最是狠情绝意。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老夫不用!”

湛若水点头道:“前辈所言极是。许凤卿,在下鲜有交接,便不好多说,只华大人系情于天下苍生,灵儿系情于……系情于至亲之人。至于苏皓之情,在下真真看不出来。”

弘逢龙哼道:“是以苏皓能逼亲生的妹子用身子侍奉权贵,能自残以阻你去碣石取夭桃,是以赵朴辈动辄便道‘武死战文死谏’,是以那凌若虚,上疏弹劾老夫之前便备好棺材。世人皆道此辈刚正峭直,却不知此辈最是无情狠绝。连自家性命都不顾惜的,能指望他们顾惜别人性命,能指望他们怜悯天下苍生?”

湛若水静静听着弘逢龙陈词,蓦地笑了,道:“有情之人,便有弱处,最好驱使。无情之人,便无所顾忌。无所顾忌,则一切皆可抛舍,包括自家性命。莫非这便是先贤所谓之‘无欲则刚’?无欲无求之人,只怕前辈想用也用不了罢!”

“所谓无欲无求,便是有大欲大求。”弘逢龙瞪着他道:“君子多情,小人多欲,老夫平生最不屑者,便是小人。”

湛若水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道:“二十多年前,烟兰下毒害我,是奉前辈之命罢!”

弘逢龙怔了怔才道:“那许久远之事,你不说,老夫竟差点忘了。”他复又笑道:“不错,她是听命于老夫。”

湛若水叹道:“二十多年前,在下虽有些声势,无奈根基尚浅,不想前辈竟如此看得起。”

弘逢龙叹道:“你与华棣、凤卿不同,若不用点手段,难以用你。可惜,棋局正酣之时,你竟投海自尽,生生乱了老夫一盘好棋。”

“便是乱了前辈之局,但凭天狼一手,前辈业已扳回一城,依旧稳座了几十年的朝堂。”湛若水看弘逢龙神情颇为自得,也自笑了。

弘逢龙又复凝视了湛若水许久,叹道:“你不肯入我局中,偏却与他人做了嫁衣裳。”

湛若水笑着叹息,弘逢龙又道:“你去天狼的目的,老夫看得很清楚,一则断老夫根本,再则为你自家寻退路。断老夫根本,却将功劳拱手让与了弄月竹。为自家寻退路,到底是权宜之计。你如此辛苦奔忙,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夫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反被聪明误了!”

“许是运气差了点罢!”湛若水笑了笑,不欲就此深谈,岔开话道:“烟兰本是华棣暗中为我挑选的妻子,相爷能收为己用,必是费了很大一番工夫罢。”

弘逢龙道:“这有何难?老夫如何用的灵儿,便如何用她。”

湛若水垂眸笑道:“不错,在下差点忘了,前辈很会用人。”

他将“用”字咬得极重,顿了顿才道:“灵儿投海自尽了,也在碣石。”

弘逢龙愣了愣,许久才点头笑道:“倒也是她的归宿。”

看着弘逢龙脸上淡漠笑意,思及苏灵儿半生苍凉,湛若水心中怒意陡生,恶意渐起,暗道:若他得知了弘少均的死讯,不知是否还能笑得这般从容?

越是看弘逢龙的笑容,湛若水越觉刺眼,当下板着脸,冷冷道:“前辈好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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