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乃天子脚下,朝廷若有邸报下发,诸坊市门户都有书吏张贴公文,并为百姓宣读。
是以长安城中百姓比别处官员都更早知道消息,又多有通达文意之人,茶余饭后多有以此作谈资的,并不算稀罕。
周浑实在腿脚酸麻,缓了好一阵才恢复。
他自忖入画不过两三个时辰,外头却已过了两个昼夜,竟颇似观棋烂柯之奇遇。
只是此行并未带出什么切实物件,没个物证。虽看的真切,周浑到底还有些微疑,来寻邸报公文,便是为了印证梦中所见。
驿使夜闯城门的骚动已然消去不少,街上虽说不上人潮如织,却也不复冷清寥落之态。
周浑来时,坊市口已经站了不少人,那酒肆店家见了他,忙自人群中挤出,招呼他来店里。
周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邸报,便被他拉至僻静处。
这店家姓王,只不知其名,街坊邻里只唤他王掌柜。
王掌柜面色潮红,喘气虽急,却又被强压着不曾发出太大声音。
只见他两眼瞪得滚圆,目光炯炯,悄声道:“那日之事你道是如何?却是齐王反了天,杀了辅臣权万纪,要起兵造反!”
这王掌柜说时既叹又惊,还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好奇兴奋,活像个寻着大热闹的看客。
也正如王掌柜所说,不管是谁坐稳了龙椅,他们这些升斗小民照样过日子,该担心的是朝堂诸公和太子李承乾。
周浑先前也这么认为,如今却不敢苟同了。
“依我看,齐王起事断不能成!”
周浑几乎是斩钉截铁道:“有道是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于心思,谋于深思。”
“还未起兵就已闹得天下皆知,已是失了先机。又兼师出无名,乃是大逆,如何能得民心?”
王掌柜听他这般说,不解道:“这又如何?”
周浑叹道:“当众射杀君父所赐辅臣,藐视皇威,便是陛下有心宽纵也不能,已无转圜之理。”
“何至于此?”王掌柜道:“至多不过贬为庶人荣养一生罢了,若真个动手,岂不是有污声名。”
“昔为皇子,今为国贼。此先例断不能开!否则遗祸无穷,必生大乱!”
周浑说到此处,几乎捶胸顿足。
“至于名声,圣上又不是没开过先例,又岂会顾惜父子之情留他性命?齐王此举何其不智啊!”
诸多念想如泉水喷涌,周浑忽的灵光一闪,惊道:“既知事不能成,又何必强行为之?莫不是有人想借此浑水摸鱼!”
若此举是为了逼迫太宗动手诛杀其子,这事便有些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