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刚浮上来的时候,天上只有几点疏星。
宁安堂外的水池里,蛙鸣虫唱。
兰氏坐在水边石凳上,紧盯着小塘里清圆并举,菡萏欲开,可她并无欣赏的心情。
反倒是莲塘深处“咕咕呱呱”的声音,惹得她意乱神烦。
半晌,她揪着手中丝帕,开口问身后的老婢,“魏嫂,你说,萱儿的亲事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魏嫂是跟着兰氏从夔州过来的,兰氏出阁前就在她身边服侍,算是亲信。
谢萱的真实身份,她亦清楚。
所以很明白兰氏对谢萱的关心。
魏嫂低声宽慰她道:“大姐儿,小姐的婚事板上钉钉呢,还能有什么变故,不要多想。”
闻言,兰氏叹了一口气,“只有这孩子一切都好,我才能不多想。”
说着,她又转身拉住魏嫂的手:“魏嫂,可是每次看见她喊别人娘,却喊我姨母,我这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大姐儿,你为小姐谋到了好前程,这点委屈,就忍忍吧。”魏嫂说。
她仍不觉得心安,抬首问:“当初那孩子,你扔掉的时候,确定是死了吧?”
魏嫂道:“你放心,死的透透的,而且就算没死,扔在那荒郊野外,早被狼叼走了,哪还能活?”
听到老婢这样说,兰氏总算是放心了。
可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兰氏又瞧见不远处宁安堂,谢萱哭着跑了出来。
她忙拉着魏嫂赶了过去。
“萱儿,萱儿……”
兰氏追了好远,谢萱才停下步子,狠狠踢了面前的假山一脚,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郡主跟你说什么了?不是谈婚事吗?”兰氏心中忐忑起来。
“还提婚事?”谢萱又气又恼,哭着道:“易之哥哥……易之哥哥是来退婚的。”
“什么?他怎么敢?”兰氏没想到崔简我行我素到此等地步,不忿道:“他未免也太不把忠勇侯府看在眼里了。你姐姐怎么说?”
她就不信,谢蘅能同意。
“姐姐?”谢萱冷哼了一声,怨气从眸中溢了出来,“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不帮我就算了,还劝我退婚。”
“这怎么可能呢?”兰氏不信。
谢萱哽咽道:“怎么不可能,她说易之哥哥不喜欢我,我嫁过去也过不好,不如早点把婚事退了,重新议亲。”
“她真是这么说的?”
“嗯。”谢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抓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池塘里。
石块在黑夜里没入摇摇滟滟的荷叶中,“咚”地一声闷起一圈水花,蛙鸣声短暂地停了一会,复又“呱呱”。
谢蘅竟然同意了,这有点出乎兰氏的意料。
这桩婚事,原是谢杉还在的时候,和安国公一同定下的,她凭什么说退就退?
更何况,放眼京城,比崔简优秀的青年才俊根本没有,退了这桩婚事,去哪谋更好的?
萱儿又死心眼钻牛角尖,她这个做娘的,怎么忍心叫她伤心难过呢。
把谢萱哄回房里休息,兰氏和魏嫂又聊起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