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肠子……咋还带金边儿呢?
阎埠贵举着根暗红发亮的香肠,老花镜几乎要贴到肠衣上。冬日的阳光斜斜照进四合院,把他手里那根不足三寸的香肠映得透亮,甜咸交织的香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勾得满院子人直咽唾沫。
周卫民蹲在自来水池边洗手,余光瞥见三大爷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这位小学算术老师最精的就是算小账,昨儿刚用半块槐花蜜合子换走他家半筐茄子,今儿闻着味儿就窜出来了。
老周,你这肠里掺了蜜?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踱过来,警犬似的鼻子抽动着,我在前门外六必居排了仨钟头队,买的香肠都没这个香!
咳,就是瞎琢磨。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指节敲了敲搪瓷盆,昨儿收拾库房翻出半斤白糖,想着别糟践东西。
这话一出,西厢房木门吱呀推开条缝。一大爷易中海端着搪瓷缸子出来,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冲淡了香肠的香气:卫民啊,厂里不是说要裁……
咣当!
陈雪茹的大红呢子门帘撞在门框上,这位街道百货公司的副主任风风火火闯进来,羊绒围巾上还沾着雪花:周师傅!可算逮着您了!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钉在那盆香肠上,贾主任说您这儿有新鲜货?
周卫民看着这位浓妆艳抹的女强人,记忆突然刺痛。原身三天前刚被通知下岗,这位陈主任当时可没给过好脸色。
陈主任鼻子真灵。他拿起竹夹子翻动着晾晒的香肠,油润的肠衣在阳光里泛着琥珀色,不过这是给自家留的年货,就剩……
二十斤!我要二十斤!陈雪茹根本不等他说完,红嘴唇翻得比翻书还快,东安市场副食店昨儿失火,腊味柜台都烧成炭了!您要能赶在年前做出两百斤,我给您……她突然压低声音,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戳到周卫民鼻尖,肉票按双倍算!
少来这套!陈雪茹突然拽开呢子大衣,露出腰间鼓囊囊的BP机,贾东亮都告诉我了,你昨天用高温库废料做了十斤香肠,被食堂王师傅截胡了!
周卫民心头一跳。这位陈主任的情报网比想象中严密,看来不能硬扛。他转身端起搪瓷盆:各位街坊,今儿这肠怕是留不住了。
别介啊!阎埠贵突然窜过来,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陈主任要的是生肠,咱吃的是熟肠!老周你瞧……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刚才尝了半根,还剩半根!咱按市场价的八成算……
刘海中突然重重咳嗽一声:三大爷这算盘打得精啊!卫民,不是二大爷说你,这配方……他意有所指地扫过众人,别让人偷了去!
易中海终于放下茶缸:都消停点儿!他转向周卫民,卫民,要是跟街道合作,这肠的配方……
配方还是我的。周卫民突然打断,系统面板上黑市交易四个字闪得刺眼,但陈主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陈雪茹眼睛一亮:你说!
第一,肉联厂下脚料由我优先挑选。周卫民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副食店代销利润我要三成。
三成?陈雪茹刚要跳脚,周卫民突然晃了晃竹夹子,香肠在阳光下折射出蜂蜜般的光泽。
二大爷不懂了吧?周卫民突然拿起阎埠贵藏的那半根香肠,我这肠里可加了……他凑近陈雪茹耳语,从川蜀搞来的二荆条辣椒,和云南运来的野蜂蜜。
陈雪茹瞳孔骤缩。她当然知道这些紧俏货意味着什么,去年为弄两斤云南蜂蜜,她可是托了食品公司的李主任……
成交!她突然伸手,但我要独家代理权!
三大爷放心。周卫民甩开陈雪茹的手,转身端起搪瓷盆,今儿这盆肠,就按肉票价……他突然坏笑,不过得拿全国粮票换!
满院子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这个细粮金贵的年代,用全国粮票换香肠?
我换了!陈雪茹第一个掏口袋,金戒指在粮票本上磕得叮当响。
等等!阎埠贵突然扑向晾衣绳,这根是我的!我刚才尝的那半根不能算……
老阎你要不要脸?刘海中突然扑向算盘,这账得这么算……
易中海的搪瓷缸子重重磕在石桌上:都别争了!他转向周卫民,卫民,给街道留二十斤。
周卫民没抬头,往灶里添了根柴火:阎老师鼻子真灵,这是准备灌香肠的卤汁。您要不来点?延年益寿。
嗬!这年月谁舍得灌香肠?阎埠贵把缸子往石桌上一墩,发出当啷脆响,国营副食店半斤肉票才换四两肥膘,你倒好,昨儿把半扇猪都扛回来了!
东厢房的门帘哗啦掀开,陈雪茹扭着水蛇腰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件靛蓝掐腰呢子大衣,领口别着朵红绒花,耳垂上的翡翠坠子随着脚步摇晃:三大爷这是眼红了?人家小周师傅凭手艺吃饭,昨儿给前门楼子饭庄送的腊肠,人家大厨可是追着要多订五十斤呢。
这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水,炸得阎埠贵直跳脚:风凉话谁不会说?他这又是烧柴又是糟蹋调料的,院里公共空间都占满了——
阎老师!周卫民突然站起来,手里拎着串油润发亮的腊肠,您闻闻这香气,像不像去年您家过年偷煮的那半只鸡?他故意把偷煮二字咬得极重。去年春节阎埠贵私藏肉鸡被易中海发现,可是闹了好一通脸红脖子粗。
阎埠贵的脸瞬间成了猴屁股,假牙在嘴里咯嘣咯嘣直响。周卫民趁机把腊肠塞过去:您不是总说堵不如疏么?帮我尝尝咸淡,回头我教您孙子做卤味。
陈雪茹掩嘴偷笑,胸前的翡翠坠子荡起涟漪:小周师傅这张嘴,比那蜜饯还甜三分。要我说啊,这手艺就该发扬光大。我丝绸店旁边正好有个空铺面,不如咱们合伙开个腊味铺子?
雪茹姐消息真灵通。他故意压低声音,不瞒您说,我确实想搞点新名堂。但您也知道,这院子里的老古董……说着瞟了眼正往这边张望的易中海。
嗐,一大爷那是刀子嘴豆腐心。陈雪茹从坤包里掏出镀金打火机,啪地点燃香烟,他昨儿还跟我念叨,说你这腊肠要是能上国宴,咱胡同都跟着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