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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醉里挑灯看剑心,拍栏碎月泪痕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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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沔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转为不知所措的茫然。

李凝怀里的青布包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未觉,只张着嘴,惊愕地望着族兄。

李白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方才还激扬如火的醉意,此刻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留下冰冷的灰烬。

他脸上那种惯常的、仿佛能融化一切愁绪的飞扬神采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紫袍金冠依旧,但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下一个华丽的空壳。他踉跄了一步,不是走向人群,而是走向琴台边缘,走向那几根被遗忘的、灰黑斑驳的旧木栏杆。

他背对着所有人,面朝着台下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模糊不清的旷野。秋夜的寒气无声地弥漫上来。

他伸出右手,那只曾写出锦绣诗篇、挥洒如椽巨笔的手,此刻却只是无力地搭在了粗糙冰冷的旧木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在寻找一个支撑,又像是要抓住什么早已逝去的东西。

时间仿佛胶着。琴台上只有风掠过竹叶的声音,以及众人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一个极低、极轻的声音,如同梦呓般从李白倚靠栏杆的背影处飘了出来,破碎得几乎被风声揉碎:

“月……最亮的月光……”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喘息:

“……是照在……坟头上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又重得如同山岳崩塌,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紧接着,便是令人心胆俱裂的恸哭。

那不是寻常的啜泣,而是从肺腑最深处、从灵魂被撕裂的罅隙中迸发出来的哀嚎。

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对月长嗥,裹挟着无边的苍凉与绝望,瞬间撕破了秋夜的宁静,也撕碎了琴台上所有虚假的欢愉。

那哭声是如此巨大,如此猝不及防,震得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李白整个人扑伏在那粗糙的旧栏杆上,宽厚的肩膀剧烈地起伏、抽动。

泪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决堤的江河,汹涌地奔流而出,顺着他深刻的脸颊纹路滚落,一滴,两滴……沉重地砸在下方那饱经风霜的旧木栏杆上。深色的泪痕迅速渗透进木头那干涸龟裂的纹理里。

他那只搭在栏杆上的手,此刻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力量,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捶打着那根沉默的旧木。

“砰!砰!砰!”

沉闷的声响,如同擂在每个人的胸口。

高适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放下酒觞,酒液泼洒了一身也全然不顾,几步抢上前,一只厚实的大手带着边塞风沙的粗粝,重重地按在李白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太白兄!你……”

他想劝慰,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只觉手下那肩膀的颤抖如同地震,传递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悲恸。

他素来豪迈果决,此刻竟也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用力按住,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灵魂的崩裂。

杜甫紧随其后,他动作更快,几乎是扑到李白另一侧。他没有像高适那样试图用力压制,只是伸出双臂,似乎想将这位心神崩溃的诗坛巨擘拥入怀中,给予一点微薄的温暖和支撑。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李白冰冷颤抖的紫锦袍袖时,手臂却僵在了半空。他看着李白深埋的头颅,看着那不断捶打着旧木的、指节已然渗出血丝的拳头,看着那汹涌的泪水迅速在灰黑的木头上洇开一片深色湿痕……

杜甫清瘦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着,那双洞察世情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悯和无能为力的痛楚。

他悬在半空的手,最终只是轻轻地、无比沉重地落在了李白剧烈起伏的脊背上,如同安抚一个在噩梦中惊厥的孩子。

陶沔彻底呆住了。他精心策划的文坛盛事,他期待中足以彪炳史册的琴台雅集,竟在最高潮处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崩塌。

他看着那伏在旧栏杆上恸哭捶打的身影,看着那两位手足无措的诗人,看着地上滚落的酒觞和散落的笔墨纸砚……所有的得意、所有的憧憬瞬间化为冰冷的灰烬。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攫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精心擦拭一新的琴台,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李凝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呜咽的惊叫,猛地扑向掉在地上的青布包裹。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纸笔,墨块滚落在地也顾不上了。

他跪坐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铺开宣纸,抓起笔,笔尖蘸了蘸慌乱中打翻的墨汁,手臂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试图记录下眼前这足以撼动千古的一幕,记录下诗仙这石破天惊的悲恸,但笔尖悬在纸面之上,剧烈地颤抖着,一滴浓黑的墨汁“啪嗒”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大团丑陋的污迹。

他盯着那团墨迹,又猛地抬头看向栏杆旁那个崩溃的身影,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和墨汁混在一起。他死死咬着下唇,最终颓然垂下手,笔杆跌落,在纸上又拖出一道长长的、绝望的墨痕。

记录?如何记录?这锥心刺骨的瞬间,任何文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白的恸哭并未持续很久,但那短暂的时间,对琴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如同漫长的煎熬。哭声渐歇,变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猛地抬起头,泪痕狼藉的脸上,那双曾让无数人倾倒的醉眼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乱的火焰,是痛到极处后的毁灭欲。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被他捶打和泪水浸透的旧栏杆,仿佛那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哭什么!”他突然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裂,带着一种自嘲的狂怒,“哭个鸟!”

他猛地推开高适按在肩上的手,踉跄后退一步,然后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狠狠一脚踹在身边不远处一张摆满杯盘的矮几上!

“哐当——哗啦!”

矮几应声翻倒,杯盘碗盏稀里哗啦摔得粉碎,残羹冷炙、破碎的瓷片、淋漓的酒液四散飞溅,一片狼藉。

滚烫的汤汁溅到了离得最近的陶沔官袍下摆上,留下深色的污迹,陶沔却像被施了定身法,毫无反应。

李白看也不看那满地狼藉,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四顾,最后定格在琴台中央那崭新的桐木琴案上。他猛地抓起案上一个尚未开封的酒坛——那是坛新启的“单父白醪”。

他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琴台边缘的方向,朝着台下那片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旷野,狠狠地、决绝地掼了下去!

酒坛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风声,坠入无边的夜色深处。

“啪——嚓!”

一声沉闷而遥远的碎裂声从台下传来,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那是琼浆玉液粉身碎骨的声音,也是某种东西在每个人心中彻底碎裂的声音。

掼出酒坛后,李白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说一句话,只是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个战败归来的老兵,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下台的阶梯。

紫袍的下摆拖过沾满酒液和碎屑的青砖地面,发出簌簌的轻响。

他高大的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无比佝偻、疲惫、孤独,迅速被琴台边缘的黑暗所吞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最终消失在台阶之下。

琴台上,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破碎的杯盏,淋漓的酒痕,翻倒的矮几,散落的纸笔,还有那根被泪水浸透、仿佛在无声呜咽的旧木栏杆……一切都凝固在惨淡的烛光里。

高适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杜甫悬在李白背上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陶沔官袍上的汤汁污迹正缓缓扩大。李凝跪坐在墨迹狼藉的纸旁,无声地流泪。

风依旧吹过新栽的竹子,沙沙作响,却再难拂去这弥漫天地的沉重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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