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令人惊叹地也委婉提及了其间帝国所经历的动荡与艰辛。
最终,将一切归于天命,颂扬其“承先帝之遗志,奋六世之余烈,虽遇坎坷,然初心不改,欲启后世之太平”。
诏书宣布,国丧之期定为二十七日,天下臣民皆需服丧。
同时,将遵照大行皇帝生前遗命,为其举行极其隆重的大葬典礼。
陵寝已成,选址于洛阳偃师缑氏景山,风水绝佳之处,与文帝杨坚的泰陵遥遥相望,规模制度,一依礼典。
诏令天下各州郡长官,或亲至,或遣使入洛致祭。
四方藩属国、部落酋长,亦需或亲至,或派使节前来吊唁。
共哀国殇。
这一消息的正式公布,如同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分水岭,彻底割裂了过去与未来。
那个充满了无穷争议、怀抱凌云壮志、以其独特而激烈的方式试图重塑帝国、同时也带来了无数动荡、血泪与改革的皇帝——杨广的时代,终于正式落下了帷幕。
他所亲手开启并主导的、这场赌上国运的“除石”大业,其最酷烈、最艰难的第一阶段,由他亲自选定的“国之卫者”杨子灿,勉强算是惨烈地完成了。
三
站在潼关大营那地势高耸的了望台上,杨子灿手扶垛口,远眺着西方那片正在经历痛苦涅盘、浴火重生的土地,废墟之上仿佛已有新的萌芽在挣扎。
“王爷,”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杨子灿不用回头,也知是潼关守将、驸马都尉贺娄蛟。
这位比自己大上五六岁的家伙,身姿挺拔如松,他是南阳公主的驸马,也是杨子灿剿匪战略的最早坚定执行者之一。
“洛阳来的天使,已宣诏书,国丧期间一应仪注,末将已安排下去,关防亦已加强。”
杨子灿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望着东方:
“驸马,潼关乃天下咽喉,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确保关中与洛阳通道无虞,尤其是押送逆犯的队伍,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王爷放心!”
贺娄蛟声音铿锵。
“将士用心,必保潼关稳如磐石!”
他略一迟疑,低声道:
“此时,朝中……恐怕不会平静。咱俩此时回京,还需早作筹谋。”
杨子灿转过身,看着这位变得终于有些圆滑老诚的兄弟,拍了拍他的臂甲:
“放心吧,你我心中有数则可。关中初定,百废待兴,此地以后还得托付兄弟了。”
这时,又有一行人走上了望台。
为首者身着文官袍服,气质儒雅中透着干练,正是雍州总管府司马、杨子灿亦师亦友的干爹李靖。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在平叛战争中崭露头角的年轻将领。
神情冷峻、目光锐利的罗士信;沉稳持重、已显大将之风的高安;以及虽略显疲惫但眼神中斗志不减的程知节和秦琼,等等。
“王爷,”李靖的称呼带着长辈的亲近与属下的恭敬。
“善后事宜已大致安排妥当。各军功勋正在核算,阵亡将士抚恤名录也已初步厘定。大兴城改造的章程,工部来人正在与雍州府对接。”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只是,鬼谷道核心人物遁走,终究是心腹大患。此外,各地虽大致平定,但零星匪患、以及某些门阀的暗中抵触,仍不可小觑。”
杨子灿看向李靖,目光中带着信赖:
“有干爹在雍州坐镇,统筹全局,我方能安心东返。鬼谷道……如同暗夜之蛇,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只能徐徐图之,加强白鹭寺与灰影的监控。至于那些残余的顽石。”
他冷哼一声,道:
“大势已去,若再不知进退,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随即目光扫过罗士信、高安、秦琼、程知节等年轻将领,语气中带着赞许与期许:
“士信勇冠三军,子安(高安字)谋定后动,叔宝和知节浴血奋战,尔等皆是我大隋未来之栋梁!此番平叛,功勋卓着,朝廷必有封赏。但切记,武功之后,更需文治。好生抚慰地方,整训士卒,未来开疆拓土、卫我华夏,尚有赖诸位!”
罗士信抱拳,声如洪钟:
“末将谨遵王爷教诲!”
高安则躬身一礼,言辞恳切:
“王爷提携之恩,末将没齿难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秦琼与程知节亦肃然应诺。
随后,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东都洛阳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此刻,他的手中,不仅紧握着帝国的军事权柄,更深切地承载着两代皇帝那沉重如山的、未曾完全实现的嘱托,以及一个崭新时代即将开启的、机遇与挑战并存的钥匙。
旧的时代,已然在血与火中彻底落幕。
那些显形的“顽石”或被碾为齑粉,或被打入囚笼,或暂时深埋于地下,隐匿了形迹。
但新的时代,并非一片坦途。
朝堂之上,因杨广之死和“除石”带来的权力真空,必然引发新的博弈。
旧势力的残余分子,绝不会甘心失败,必然会在暗处伺机反扑。
科举、新政的推行,依旧阻力重重。
帝国四境之外,西突厥、高句丽、吐蕃等势力,虎视眈眈。
还有那神秘莫测、不知所踪的鬼谷道七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但他知道,自己早已别无选择,也无法回头。
他,将是这新时代最重要的掌舵者之一。
无论是作为一把需要继续挥向残余顽石的锋利之刀,还是一面需要时刻鉴照世道人心、帝国前程的明镜,他都必将沿着这条由血与火铺就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真正达成那个最终的目标。
一个彻底扫清了内部积弊、充满了活力与创造力、能够昂首挺胸、望向四域乃至全球的、强大而持久的煌煌帝国。
“准备一下,”他对着身后如同影子般肃立的亲卫统领胡图鲁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三日之后,回返东都。”
煦暖的夏风,掠过潼关险隘,吹动着营地上空那面象征着大隋魏王的玄色大纛,猎猎作响。
仿佛在为他,也为这个在废墟与希望中艰难诞生的崭新时代,奏响一曲雄浑而未知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