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幽暗,青光结界微微闪烁。
七夏的身体在易年怀中不停颤抖,嘴唇已呈青紫色。
意识开始模糊,冰冷的湖水从鼻腔灌入,引发一阵剧烈的呛咳。
易年低头,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将所剩无几的元力化作一缕温热气息渡了过去。
直到那血色身影终于远去,冰面上的震动渐渐消失,易年才抱着七夏缓缓上浮。
哗啦——
冰层破裂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格外刺耳。
易年猛地探出头,贪婪地吸入一口冰冷空气,却引发肺部的剧烈抽搐。
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浮冰。
怀中的七夏已经完全昏迷,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易年颤抖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心沉到了谷底。
经脉紊乱,内脏受损,失血过多,再加上寒气入体…
再不救治,必死无疑。
易年将七夏背起,用腰带牢牢捆住。
每走一步,断裂的肋骨就刺入肺叶更深一分。
每迈一步,未愈的剑伤就撕裂得更宽。
鲜血从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红痕。
但不能停。
抬眼望去,曾经熟悉的青山已面目全非。
竹园所在的山峰彻底崩塌,仓嘉悟经的洞府被掩埋。
等下山之后,瞧见就连居住了二十年的小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几根焦黑的房梁突兀地支在雪地里。
易年没有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他背着七夏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南行进,穿过被积雪覆盖的山谷,绕过崩塌的悬崖。
寒风吹起他散乱的长发,露出下面布满血痂的脸。
右眼已经肿得睁不开,左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被空间乱流所伤。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易年终于来到山脚。
跪在地上,双手扒开厚厚的积雪,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这是当年和小愚玩耍时发现的天然石洞,后来成了两个孩子的秘密基地。
洞内阴冷潮湿,但至少能挡风雪。
易年小心翼翼地将七夏放下,摸索着找到了记忆中存放干柴的角落。
柴堆还在,可旁边埋着的腌肉和干粮却不见了。
当时青山粮食紧缺,估计是小愚拿去救人了。
易年苦笑着摇头,眼前浮现出小愚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装着丹药的锦囊早在战斗中遗失。
冷风灌入,易年打了个冷颤。
沉睡的七夏皱了皱眉,似乎也感觉到了冷。
颤抖着手,拿出火石。
咔、咔咔——
火石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清晰。
易年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擦出的火星都未能点燃干柴。
冷汗顺着下巴滴落,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冷静…冷静…
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手指。
嚓!
这一次,火星终于落在干燥的苔藓上,一缕青烟升起,紧接着是微弱的火苗。
易年如获至宝般护住这簇小小的火焰,小心地添入细枝,再架上粗柴。
火光渐盛,映出洞内景象——
七夏安静地躺在石壁上,湿透的白衣结了一层薄冰。
她的脸色比雪还白,唯有唇边那抹血迹红得刺目。
易年取出竹篓里仅存的毛毯铺在地上,动作轻柔地将七夏移上去。
解衣时,他的手指僵住了——
七夏的内衫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轻轻一扯就会带下皮肉。
肩头的贯穿伤最是骇人,边缘处泛着不祥的黑色,那是白笙箫的剑气残留。
后背三道剑伤深可见骨,泡过湖水后皮肉外翻,隐约能看到森白的脊椎。
最致命的是心口处的淤青,那是被幽泉余波所伤,皮肤下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血丝…
易年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左肋断了三根骨头,右腿被空间裂隙割得血肉模糊。
体内更是布满裂痕,每一次调动元力都如同刀绞。
但他顾不上这些。
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料,蘸着融化的雪水为七夏清理伤口。
每擦一下,昏迷中的七夏就会无意识地抽搐,却始终没有醒来。
火堆噼啪作响,洞内渐渐有了暖意。
易年将最后一点元力渡入七夏心脉,确保她不会在睡梦中死去,然后瘫坐在火堆旁。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
但这一簇小小的火焰,终究给了绝境中的人一丝微弱的希望…
等积攒了一些力气后,易年强撑着坐直身体,颤抖的手指解开竹篓。
尽管青光消散,尽管自己同样伤痕累累。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药瓶、银针、纱布上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丝坚定。
他是个大夫。
幸亏是个大夫。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