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下了雪,丹青窝在耳房里剪窗花,忍冬蹲在炉子前,翻着滋滋冒着红油的地瓜。
宝月围着毛毯,倚在丹青身上看书。
“耳房里有烟,房间又小。姐儿怎么就喜欢跟我们窝在这里?书房多敞亮啊。”忍冬回头笑嘻嘻道。
宝月翻页书,抬头看看炉子上的地瓜:“你把炉子上弄得这样香,叫我怎么在书房里坐的住?”
丹青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碎纸屑:“太太可说了,不让你吃太多零嘴,这几天正餐你都没吃多少。”
忍冬把地瓜夹起来放进盘子里,那筷子剥开,屋子里一股热腾腾的香味。
宝月伸手接过来,笑道:“那你不要告诉祖婆嘛。”
吃完洗干净手,宝月站在廊下看着飘飘扬扬的雪,院子里的红梅开出了嫣红的花。楼上、檐角处挂上了灯笼,边廊上姚阿婆在筛豆子。
雪时停时下,宝月一觉睡起来,已是下午五点钟。丹青进门,身上带着一股后厨的香味。
“起了?太太要去席家吃酒了,姐儿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吧。”
宝月起身,接过丹青递过来的青柠茶漱了漱口。她换了一身暗粉色立领斜襟夹袄,头发编起来垂在脑后。
丹青拿过只珍珠攒起来的发夹,给她别在辫子上。
天色暗下来,周围被雪光、灯笼映得发亮。周家夫人见赵兰君进门,随即身后一个宛如旧照里的闺秀走过来。
宝月一一叫了人,席家的老夫人精神矍铄,一身绛红色的斜襟旗袍式夹袄,头发盘成髻束在脑后。
老夫人眼睛一花,瞧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好似年轻时一起描花样子的姐妹。
“这是谁家的?”老夫人歪着身子,问着身旁的儿媳。
席家夫人笑道:“是兰君家的孙女,去年还来给您拜年来着。”
“哦哦,记起来了,我看着有些小君的模样。”
老夫人眯着眼睛,伸手道:“丫头近前来,今年几岁了?”
宝月走上前,被拉着坐在榻上:“太奶奶,过了年便二十一周岁了。”
“二十一了呀……还是赵家会养女儿,小君年轻的时候,说媒的人都要踏破赵家的门槛了。”老夫人见了宝月,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
几家的夫人孙子孙女都有了,在自己的儿媳女儿面前,被老夫人当做小孩子一般,说起以前的事。
老夫人说完,拍了拍宝月的手,看着她的模样越看越喜欢:“你妈妈是哪家的?”她转过头看着席夫人,疑惑道:“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呢。”
席家夫人眼皮子一抬,觑了眼端坐着的赵兰君,见她浅浅笑着,仿佛没听到一般。
宝月笑答:“何家的。”
何家的?老夫人想了片刻,这清溪镇的几大家里,有个何家吗?
趁着老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席夫人赶紧叫人开席,她扶着老夫人道:“妈,开席了,先入座吧。”
宝月回到了赵兰君身边,两个人站在一处,浑身散发着恬静温和的大家气质,无端让人想起旧时的模样。
席上没了那么多的规矩,宝月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小辈的人坐不住,吃饱便起身去了外面。
赵兰君被周家夫人拉着去打牌,宝月走过来,赵兰君捏了捏她的手:“觉得闷就出去走走,带着丹青,只是别往人多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