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我就在这里,你为何看不见我?”她前倾了身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略有些不安。
她总是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这会儿也是。身上是寻常女子绝不会穿的衣衫,不但不好看,被泥土、血污、烟火还有兵器上的锈迹弄得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她右边的小腿露在外头,一道长长的被刀剑划过的伤口,只凝合了一小部分,这么一动又溢出血来,顺着腿肚子流下来,她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将她的手腕捉了,“我看得见,不能再清楚了。”他顿了顿,“我让阿初备了热水,你累了。”
“我不累。”她打断得很迅速。
他放开手,“你受伤了,不痛么?”他意识到好像之前也没有认真地将她当做一个女子来看待。
齐候女儿多娇贵,这般年龄的女子多数仍承欢膝下,宠爱于身。她一路荆棘杀戮披着满身的伤口,混不自觉。
“痛啊,伤好了不就不痛了。”她满不在乎道。
他就想起上回捕猎得了一只未成年的小狼,身上伤痕累累,目光里却无半分哀色,凛凛而倔强地立在那里。只是在夜半无人时分,才会避在牢笼一角舔舐自己的伤口……见有人来,又立刻跃起身,浑身充斥着居高临下的霸道……
若是娇娇怯怯梨花带雨哭上一回,或是粉面生怒娇嗔连连,他好言相劝一番倒也罢了。如此遍体鳞伤却毫不在意的倔强,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
不如将她敲晕了……他寻思,不过她眼前这个样子,其实也挺有意思,她大约本该是这个样子。
“对了,忘记将这药给你,她脸上那道伤口里有箭矢的毒……”修溟没头没脑又冲进来,看见眼前二人的样子,话没能说的下去。
这两个人凑得很近,兴致勃勃地互相瞪着。修溟觉得虞幕这厮实在有失国师身份,而那小疯子竟也有这么温顺无害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醉心草和柳树皮的方子,实在是挺不错的一个方子。
“她说的话和她现在的举动,她自己可晓得?”虞幕忽然抬眼问他。
“她当然晓得,本是她心里想的,或是想过的。”修溟道,“只不过等她迷糊劲儿过去了,她不会记得自己说过做过这些。你瞧她疯疯傻傻的这一阵子,等她清醒了,她大约也就是觉得过了一小会儿罢了……”
“哎不是,”修溟忽然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趁人之危想要做什么?我跟你说,霏廉那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你不好好待她,在这儿打别人的主意,我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修溟上前,一把将蓠艾揪起来,“这小疯子虽然不讨喜,好歹也帮过我几次。”转而对着蓠艾道:“小蓠蓠,走,咱去收拾收拾干净……”
他手里忽然一空,蓠艾的手腕已经落在了虞幕的手中,虞幕的声音凉凉的,“回头去夏寒王宫小坐,是不是要与那准王后说道说道你的过往……”
修溟消失的很快,虞幕垂目重新望向被捉住手腕的她。
她此刻扬着脑袋,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喜你为疾,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