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躲不过,不如面带笑容地直面。
她绕到他的对面坐下,看向锅里,正是乌喙吃得起劲的那种草。满满一大锅,碧幽幽的甚是恐怖,“这……这草实在是很难吃,我刚才已经尝过了,根本无法下咽……”
他停了手,将木勺搁在罐口,抬眼看着她。
这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凝视,令人很不舒服。辛茯想了想还是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这草熬成的汤居然挺好喝,方才的苦涩之味没了不说,还透着淡淡的清香。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也不知是篝火还是这草汁汤,暖意渐渐传遍全身,人也精神了许多。
“你这是怎么把苦味去掉的?可是加了什么调料?”虽然自己不会做菜,不过迟顾每回烧新菜,她都喜欢跟在后头问东问西,早成了习惯。
他的目光落回正在咕嘟的罐里,一脸冷漠阴鹜。
辛茯自然晓得他的意思,今天不喝完这一锅怕是不能走了。她索性撩起袖子,慢悠悠喝起来。
“大人怎会到这里来煮汤?实在很巧啊……”辛茯实在不习惯被人盯着吃东西,还是被这么一个随时可以把自己弄死的人。
“牧靡山生牧靡草,草可解奇毒。乌喙喝了你的血中毒后,自会寻到这里食用牧靡草以去毒。你误打误撞被带到这里,运气不错。”他解释道。
辛茯却觉得并不是误打误撞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乌喙是青崖招来的,也是青崖拴在自己身上的。他明知自己身中阊阖之毒,还让乌喙以自己的血为食,而乌喙带着自己来到这牧靡山食牧靡,这一切显然不是随随便便的安排。
青崖想做什么?难道是他身体里的北冽在帮自己?还是他根本另有所图?
想了几圈想到脑袋痛,不过想到身体里的毒终是能解,又不觉松了口气。
“大人……”她需试探一下他对纯儿她们的去向是否知道。
“她们跟着东极的人去了夏寒,此刻已上了函谷官道。”他看似漫不经心。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大人的耳目……”这一句倒是十分由衷。
他取了块同样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这一路颠沛流离险象环生,其实还不如编驹山自在,不是么?”
辛茯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广莫的视线中,亲口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免恨恨。
“早前修书一封给了青崖,不想他倒是很快就把你送下山来。”他总算抬眼看着她,“可是乏了?乏了就跟我回去吧……”
这口气,仿佛在劝说一个贪玩不归的孩童回家。可辛茯晓得,跟他回去,怕是再出不了编驹山苦寒的炼狱。而纯儿此刻远赴东极,再要相见只怕几无可能了。
她身上穿着东极贵女的裙衫,软罗缎锦云绸,经了一番折腾已经很是凌乱。此刻袖子卷着,露出瘦弱的手臂,上面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她面上倒并不显狼狈之色,手里仍举着木勺,怔怔出神。
“我可以和你回去,不过……”她忽然望向他。
他抬手打断她,“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等你有了和我谈条件的筹码,再说不迟。”
“对了,”他从袖中抽出一物,递到她的面前,“这个,你还是随身带着。此番回去,怕是有大用处。”
辛茯低头看去,那柄匕首,刃如秋霜,泠泠躺在他的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