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克罗克曼?”
盛先生突然睁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安倱。
对面的安倱也是一个状态,他本来还是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扁着嘴,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
盛先生这一句话出来,安倱直接愣住了。
“您……没看到刚才那个人?或者刚才那个妖怪吗?”
安倱水一样的眼睛,一下子装满了疑惑,惊涛骇浪也都跟着掀了起来。
“哪个人?刚才不一直就是我们三个……演这个诡异的戏剧吗?”
盛先生的疑惑,比安倱还要真切。
“你别吓我啊……”
安倱有些微微颤抖,如果说克罗克曼只是在事情结束之后直接消失了,侍寝到还算好解决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克罗克曼……
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刚才跟自己一直在说话的,甚至还帮了很多忙……或者倒忙的,又是谁呢?
安倱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您……您刚才,在戏剧中的时候,不是有新国王,哈姆雷特,奥菲利亚,还有一个老国王的灵魂吗?”
他颤抖着转向盛先生,开口问道。
“什么玩应?你还好意思说?!”
盛先生想起之前的事情,就一肚子的火,抬腿就是一脚,把安倱踹飞了出去。
安倱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自己的屁股是不是很疼了,一方面他之前的事情确实做得不是很地道,另外一方面,他现在确实是被吓到了。
就像守夜人的晚年一样,教会里也有很多的主教们,在晚年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
在这些幻觉当中,可能会有无数种诡异的情况。
里面最糟糕的一种,其实就是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
有人说他是死神的化身,有人说他是地狱的使者,反正不管怎样,所有看到过这个人的,就没有一个有过好下场网的。
当然,这些没有好下场的,其实还是最幸运的一批。
更惨的那些,是直接消失了。
是那种最彻底的消失,开始的时候,只是说话的时候,开始慢慢没有人回应他。
接着是再也不能在纸上写下来东西,他的住所里,开始不断有新的东西,替换掉原来的。
直到有一天,有人顺理成章地继承他在教会里的位置、住所,还有写下里的日记和各种文件、
而这个人,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相当缓慢,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
甚至很多人,已经身处这个环节当中了,都没有感受到厄运的临近。
对他们来说,这就好像是老去和晚年应该有的样子一样。
反正等他们死了,这一切,也该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最恐怖的是,他们还活着。
这些所有人,就像是一个个不存在的幽灵一样,游荡在整个教会当中。
他们甚至还会保持着之前的状态,礼拜、办公,聆听忏悔。
只不过,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看得到他们的存在。
除了,安倱。
安倱一直充当着人世和死境之间的门的作用,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哪些是活人,哪些是死灵。
同样的,他知道那些人可以到对面,转世,哪些不能。
很不幸的是,教会里这些“疯了”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就是属于后者。
可能在开始的某一段时间当中,还会有一些十分亲近的人,记得他们的存在,开始疯狂寻找他们的存在。
但是很快,这些人,就被当成是疯子,彻底铲除了。
而这也是安倱最为害怕的事情,从前几乎没有之一。
现在有了,另外一件,是盛爻。
不过其实两个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是重叠的。
如果安倱最后也变成了一个那样的,不能转世,只能卡在两界之间,甚至还没人记得的幽灵……
安倱突然坐在地上,哭得像一个孩子。
极其真实。
本来一脸坏笑站在后面准备反过来看戏的盛先生,当成就愣住了。
“不是,你先别哭啊……不哭不哭好吧?怎么了这是,都这么大人了?”
盛先生蹲下来,心说盛爻小时候都不哭,你这么大个男的,怎么吓成这样?
他拿出哄幼儿园小朋友的架势。
“好了好了,不哭嘛,叔叔给你吃糖……”
盛先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身上却根本没有糖。
安倱哭得更伤心了。
于是盛先生又给了他一脚。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怎么了这是?”
事实证明,活得太真实太戏精,也不是个好事。
因为时间长了,你自己的所有悲喜,在别人看来,都是假的。
盛先生开始的时候还是觉得安倱哭得有几分真实的,后来就干脆认定了,他是再次戏精附体了。
木木倒是挺有良心的,这会爬了过来,勉为其难地给了安倱一个正面。
不过他爬过来之后,直接把爪子伸到了安倱的脸上。
“谢谢你……”
安倱轻轻拍了拍木木,觉得这猫时间长了,真的是有灵性了,还学会安慰人了。
但是在盛先生的角度看过来,木木其实是伸爪子,去看看安倱饿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是他十分不厚道地,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
当然,声音其实不是特别大。
但是也够安倱哭上半天了。
于是一出《牡丹亭》都唱完了,安倱才处理好了盛爻的记忆。
当然,也是本着自愿的原则的。
盛爻坚定地不想回忆自己对着安倱各种吹嘘的状态,表示如果安倱不让她忘掉这一切,她就弄死安倱来灭口。
盛先生就不一样了。
他坚定地要让盛爻认清安倱的戏精本质,所以一点记忆都不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