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她默了默,终是沉了脸道:“还是堵上吧。”
邵珩邓骞五味杂陈,只道句:“得罪”,便将他抬上一早备好的轮椅。
秦章仪退出营帐之前,吩咐道:“你们为他好好梳洗一番。”
她竟还有闲心去逗弄他,恶趣味地对他眨眨眼:“幸亏你不长胡子,否则还多麻烦一道。”
他是个残缺的男人,在秦章仪心目中,却是个完整的谢必安。
而她,完全接受。
--
身份证-伍陆彡74彡陆7伍
秦国姚安兵营第一次办喜事,也是大秦开国三百年首例在兵营办喜事。入眼处是漫天的红。大秦玄朱龙旗被手巧的小公士缝制了红绸,在撷了水汽的和风中低垂,并未飘起来。密密麻麻的帐篷前装饰了红绸,各色采集来的野花,清香冷冽。将士们蒙面的白巾换成了红巾,头盔上和腰间也扎了一抹红绸,行走布置间红绸飘动,如天边红云散落,是一道极美的风景线。
好看是好看,但,亦是荒诞怪异的。
陈茂行将军的三尺薄棺还停在主帅营帐外,一场迷蒙微雨洗刷漆黑棺材,漆黑愈黑,上一白色“奠”字愈加分明苍凉。然而,玄朱龙旗上的红绸喜字已然飘荡起来了。
陈帅曾说,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如今倒真草草裹尸,客死他乡。三朝老将心啊--他本该进太庙的。
红白两桩事,但都不是喜事。
偏生相撞于一隅,将姚安兵营军心畸变为一种诡吊的酸涩。
秦章仪不用红河东隅服侍,一人在帐中换好婚服。
她看向模糊青铜镜中细窈身形,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颜色不大正的水红嫁衣袖口海棠。其上绣制的龙凤,牡丹芙蓉,蝙蝠,四季花草不很精致,粗粝磨手。
体内疫病蓦然发作,在体内横冲直撞,她腿脚发软,强撑着坐在了镜前。
对镜盯着自己看了许久,镜中美人儿一张芙蓉面,还是避无可避浮上病色,但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在明媚的白齿红牙中,多添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娇柔,不是女帝的风采,是新嫁娘的风姿。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一切都简陋到可怕。出征东南本就匆匆,簪子丢得所剩无几,若插在繁复鬓间,更显不伦不类,她终是只将那支桃花簪挑出,簪与发间。
桃瓣艳情漫漫,若与百花争春,自是不敌;若惜花之人不要它争春,便是一枝独秀。
她忽得喉头发热,眼眸随之酸了。终是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对镜低喃道:“这嫁衣…怎会…怎会这么…粗粝呢?”
那眼泪掉在大红婚服上,点出几点斑驳深色的泪点,她又急急抹去,低喃道:“大婚之日,不吉利的。”
她行至一处军营后方,向咸阳宫的方向下拜,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心头默道:“父皇母后,儿臣今日成婚,婚姻大事儿臣就自己定了。
你们在天之灵,保佑秦国大捷,也请祝福我们...夫妻二人。”
“夫妻”二字过于遥远而陌生,刚说出口她舌头都硬了三分。
真的,要和年少相处之人,结为夫妻了。
纵然时日无多,谢必安说不值得,她不知值不值得,但是,认了。
--
讨论群伍陆彡74彡陆7伍
秦国开国三百年的规矩,新妇长兄为新妇盖上喜帕,夫婿将新婚娘子自母家接出,手拿苹果坐轿游街串巷,以盛大的态度敬告天地鬼神,百姓族人,此生此世,这便是自己的妻,而后在嘹亮的唢呐声中,拜堂入洞房,款待宾客亲朋。
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四面楚歌声的姚安兵营,是新登基的年轻女帝,规矩顺时被推翻。
谢必安被推至主帅帐前,他被换上一袭新郎婚服,质地亦不算上乘,一张俊脸生生将它衬成好攀不起的好物什,腰间亦只用一条朱色腰带束起,中镶黑玛瑙一颗。一头青丝被一丝不苟的束起,亦用红色发带缠起。
虽病恹恹地歪在轮椅上,精气神是十足的,丝毫看不出将死之人的颓靡之色。
秦章仪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找不到一个为自己盖喜帕的人。魏长青看出她的无助与窘态,终是走上前,将托盘里的头帕扬起,盖在她头上,那张不辨神色的芙蓉面被红帕子遮住后,他这才敢抬眸看向她。
秦章仪默了一晌,盯着红色绣鞋鞋尖上温润光泽的南海珍珠晃荡出平温残影,笑道:“本打算自己盖上的。”
魏长青苦笑着摇摇头,恂然开口道:“不想看陛下受委屈。”
秦章仪整整衣袖,冷笑道:“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说罢,一撩帘子,大踏步出了营帐。
谢必安早已被推至女帝帐外候着了,见她一袭红衣走出,却看不见她的面庞。
她大踏步走向他,头上红帕被风吹起烈烈扯向身后,那一瞬间,像个英雄。
塔读.app,免费小说>.网站
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儿能动。那一刻的心潮,似是神女江决堤向自己奔涌而来,一双凤眸倏然湿润。
二人回合,便要乘坐车辇来到红楼大街,秦章仪却对列布吩咐道:“打白藩撒纸钱,带国丧玄白龙旗,抬上陈帅棺椁。”
“他爱热闹。这等大事,他该好好热闹热闹。”
在没有比这更诡异穷寒又心酸的新婚了。从姚安到红楼大街一段路程,不见百姓一个,只有重兵把守,是防人闹事了。
一路上没有敲锣打鼓,没有人说吉祥话,鸦雀无声,死寂如坟场。
有的,只是随风摆动的丧旗,漫天飘落似蝴蝶似的纸钱,白藩,还有忍不住红了眼眶的将士们。
走进门楼附近一家酒楼。却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入目一切布置都与咸阳宫的嫁娶规格一模一样。魏长青的布置,是很有心的。
除了首位高堂的两个位子空悬。
新婚主婚人是邵珩邓骞二人,谢必安被轮椅推着,口中塞着被红色棉布包着的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人摆布。
小夏子哭成烂泥,他带着浓重鼻音的“一-拜-高-堂”喊下去,秦章仪转身,拜青天,谢必安却只能被邵珩邓骞二人极力搀扶着,对苍白如纸的青天,沉了身子。
塔读^小说[emailprotected]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
小夏子又扯着嗓子唱喏道:“二-拜-高-堂。”
秦章仪向谢必安投去目光,二人便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谢必安当即对院外陈帅棺椁投去目光,秦章仪便对那棺椁下拜,谢必安更是被撑着伏倒身子,那双眼中蕴的悲伤,是神女江逆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