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的通讯器和其它电子设备都被没收了,不过这对他的影响不大,他沉下心来整合脑内的想法。
禁闭室门开了,何洛没有去看。
“何先生。”有人叫他。
何洛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他看向来人。
关敬英的声音其实还蛮有辨识度的,低沉厚重,一听就让人觉得这人很靠谱。
然而何洛在听到这声音之后却被吓得跌坐在地:“怎么又是你啊?!”他最烦跟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了。
“我听说何先生……”
“先说好!这次打架不是我挑起的!”何洛实在是怕了关敬英的说教,“我本来只是想劝架!我也没有言语侮辱你妹妹。”
“您误会我了。”关敬英伸手要将何洛拉起来,可他往前走一步,何洛就往后爬一点,他再走,何洛再爬。
关敬英也看出了何洛并不想与自己产生触碰,他收回手:“是这样的,我是听人说您想把这次事件写成歌,所以有些好奇。”
何洛眉头皱起:“你有什么可好奇的?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毕竟我的妹妹也参与了这起事件。”关敬英解释,“所以我很好奇您会怎么描述这场混乱的斗殴。”
何洛眉头皱得更紧,在思索一通后,他明白了:“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诋毁你妹妹的形象是不是?”
“没有,只是我朋友圈子里并没有您这样拥有艺术细胞的人,我个人有些好奇。”关敬英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下了。
“好奇什么?”何洛还是不相信关敬英。
“好奇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事件到底怎么才能变成一首歌。”关敬英说,“毕竟在我看来这只是一场混乱的斗殴行为。”
这下何洛来劲了:“那是你只看到了表象,你没看到混乱底下更深层的东西。”
“更深层的东西?”关敬英继续问。
“爱和恨的交织,希望之下的绝望。你懂吗?”何洛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关敬英摇摇头。
“你们这些外派部的脑子都不会往深想。”何洛摆手。
关敬英追问:“那在你看来这是什么爱什么恨?又哪里来的希望和绝望呢?”
“你有想过这次他们打起来的理由是什么吗?”何洛问关敬英。
关敬英仔细回忆,他们这场架打得实在太混乱了:“冰河去找程东洁的路上遇到了自己朋友的前任。”
“啊?”何洛懵了。
关敬英也懵了:“我说错了?”他记得就是这么回事。
“难道不是研究员仗势欺人殴打路人女性吗?”何洛问,“这难道不是基地官方人员精神压力太大了吗?”
“不,这是感情问题。”关敬英也不知道何洛自顾自地脑补了多少,“虽然我个人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我妹妹先动的手——因为感情问题。”
何洛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他感
觉在关敬英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脑子里激烈的碰撞都消失了。灵感飞走了:“只是普通的感情问题?”
“也不是,他们的感情问题挺复杂的。”反正对关敬英来说他们的感情难以理解,“顺便一提,你也占了多角恋其中一角。”
“跟我有什么关系?”何洛反问。
关敬英同样不太能理解何洛脑子里的逻辑:“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跟程东洁发生过关系吧?”
“那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何洛看着关敬英严肃刻板的样子,无奈叹了一声,又翻了个白眼,“朋友,我是成年人,他也是成年人,他又不会怀孕,再者我身上也没病。只是情绪上来了发生关系,你是觉得我就这样跟他绑定了?”
“可能是我这人比较跟不上时代。”关敬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一直都知道别人口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怎么介意这类评价。
何洛郁闷了,何洛蔫吧了。
而打乱对方灵感的关敬英却放了心,他起身准备走,可起身之后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你干嘛?”何洛觉得关敬英这个老古董真的特别麻烦。
“我个人觉得你以后的行为还是要规范一些,太过‘个性分明’容易给别人或者自己惹出大祸。”关敬英的用词已经极尽委婉了,他觉得何洛这个人和他的作品是极度割裂的,他唱着歌颂和平与希望和乌托邦的歌,人却陷在泥里过着极度混沌的生活。
“这世上‘正常’的人多了去了,没有极端的情感宣泄,他们做得出什么好东西?”何洛不屑一顾,“你又凭什么定义什么是正常。”
关敬英没有再回应,他走出了门。
何洛又翻了个白眼,他最烦和这种正经人打交道。
他尝试继续刚才的创作,可是被关敬英打乱思绪之后他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妈的神经病!”何洛伸手猛捶了一下墙面,随后他觉得不解气,又顺便踹了一脚。
一个警卫员探头通过合成玻璃的探视窗看了一眼。
何洛又坐了回去。
门口守着他的警卫员是他的粉丝……或者说曾经是。
在了解到他真实的为人之后立刻就露出了二观崩坏的表情,挺有意思的。
何洛靠在椅子上。
他好像被很多人喜欢,但那些家伙喜欢的似乎也不是他。
何洛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自恋的人,而且他还挺为自己的自恋感到骄傲的,毕竟就是这种偏激式的自恋让他创造出了足够惊艳的作品。
何洛认为那些疯狂迷恋他的人也自恋,只不过何洛是个明着自恋的骚包,而那些家伙是一群暗着自恋却又没有能力的胆小鬼。
喜欢他?放屁,那些家伙只是喜欢他们自己罢了。喜欢借他这个天才的光,被自己的“奉献”和“陪伴”感动得一塌糊涂,真自恋啊,又自恋又蠢。
蠢到不认为自己在自恋,这种扭曲的自恋连自己的骄傲都没有。
“人呐
,真是有意思。”何洛嘴角上扬,然而他的手已经死死地摁在了桌面上,骨节发白,“一群被圈养的猪!”
他再次一拳砸在桌面上。
何洛深呼吸,每次到他情绪爆发时他都会控制不住:“蛆虫!菟丝花!废物!”他继续在禁闭室摔摔打打,这儿的桌角都是被包好的,墙面也是柔软的人造海绵,椅子都被固定在了原地。
他的愤怒没有作用。
何洛头顶包扎好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而散开了。
何洛在疯狂的发泄之后又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坐在地上,紧盯着自己的腿,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又有灵感了,灵魂的困顿挣扎,关心行为中赤裸裸的利益,“他者”糖衣之下的刀刃。
哦对了,还有救赎。
虚无缥缈不可捕捉的救赎会为这一切痛苦画上句号。
头顶迸裂的伤口流出血液,血落在地上,何洛看到了。
救赎出现,画上句号,于是这一切混沌的痛苦就会变得有意义,有条理,能够被重新梳理出逻辑。
“嗤。”何洛笑了,像是嘲讽。
何洛被关在禁闭室,而其他人只是在会议室集体接受批评。
毕竟其他人表现得并没有何洛那么神经,警卫员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何洛挑的事儿。毕竟仇冰河浓眉大眼的,看人的表情又真诚,她还特别听话,谁能想到她身上去?
“这里是官方办公的区域,你们在这儿打架的影响也太不好了。”警卫员说到这儿时看向了郭天盟。
郭天盟是中央基地特别行动部的副部长,警卫局只负责官方区域的防护任务,他们都认识郭天盟这个中央基地下来的领导。他们本来是不打算抓郭天盟的,结果正直的仇冰河出卖了郭副部长。
仇冰河表示虽然郭天盟参与了打架斗殴,但不是他先动手的。
仇冰河声音很大,当时被控制起来的几l人都看向了郭天盟的方向,没办法,郭天盟被一起押了回来。
郭天盟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面带微笑,看起来不像是挨训的那个:“很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他只是路过被仇冰河强拉上的“熟人”,等真打起来的时候对面把他当成了帮手,他算是被动自卫。
一般官方下来的人不会去干预各个研究院的事,研究员们对他们这类“钦差”也没什么了解的兴趣,毕竟他们又不是官方基地派下来的学者。
周颖莺的前男友反正不认识他,直接抓着他一起揍了。
郭天盟俊气的脸上多了几l道青青紫紫的伤痕,而周颖莺的前男友和他的朋友坐在另一边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敢抬头。
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找茬,下手还挺重。被押上车的时候还叫嚣了一路,结果发现自己把中央基地下来的领导给揍了。
他现在很绝望。
会议室的门开了,仇文和关敬英他们走了进来。
仇文一进门就直奔仇冰河,他注意到了仇冰河嘴角的
擦伤:“怎么伤得这么重?!疼不疼啊!”
周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众人看向这对父女。
仇冰河之前甚至靠反应能力赢过马敬,马敬的实力在外派小队都算是拔尖的水平了。就这么一场街头斗殴,只有程东洁是外派小队的,其他人的身体素质都只能算普通。
仇冰河简直是在人堆里乱杀。
关敬英轻咳了几l声:“冰河应该没事。”
“冰河受伤了。”仇文颤抖着轻碰仇冰河嘴角的擦伤。
而周颖莺走到了自己不怎么熟悉的林恬面前,她直接用手抬起林恬的脸看了看:“你这样子想要瞒过你哥可能有难度。”
“不能让他知道。”林恬急了,“他知道了他会骂我的。”
“你哥还会骂你呢?我看他对你挺温柔的啊。”周颖莺回头看了眼跟仇文撒娇的仇冰河。
“他瞪眼睛的时候很吓人。”林恬父母早逝,她的哥哥对她来说更像是父亲而不是同辈,她同样会害怕这样有着权威者身份的哥哥。
“那行吧,我先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你就说冰河带你去外派部训练室玩了。”周颖莺晃了晃林恬的脑壳,“你就说你发泄了一通,挺爽快的。”
她说到这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低垂着脑袋的前男友。
周颖莺轻嗤了一声。
林恬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顺着周颖莺目光看过去,在发现周颖莺在看那位稀烂前男友之后顿生了一股危机感。
她还没忘记仇冰河说的,周颖莺和那个男的是青梅竹马。
林恬下意识扯了扯周颖莺的衣服。
周颖莺看向林恬:“干嘛?”
这时候林恬却又说不出话来了,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都没出。
“哦,她不想让你看你前男友。”仇冰河把脑袋从她爸怀里抬起来,“她有点慌。”
林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