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清了清嗓子，却又揉眉凝思，且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吐道：“乾儿，你可还记得牢府？”

“牢府？”李承乾回首当日自己被华阴驿站潜伏的黄组贼人设下埋伏，身受重伤跌落悬崖，却被失踪许久的牢千杯救下，且牢千杯临别之前，赠送了自己一枚人脸面具，故惊呼道：“难道当年被墨长青临阵射杀之人乃是牢府之人易容伪装？”

李世民轻轻摇头道：“当年一事的确与牢府存有联系，然假扮你姑父之人并非牢府之人，只不过与牢府之人师出同门罢了。”

“阴阳家？”李承乾下意识道。

“不错，阴阳家精通易容之术，想来乾儿也有曾体会，当年你姑父奉命前往娘子关，却不料中途惨遭贼人暗算，失足坠入深渊，如此一来，阴阳家趁机易容成你姑父模样，出入于娘子军中。”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遂之眉头又轻微皱起，询道：“那冒牌货易容成姑父，相貌倒是无差，可是字迹应该大相庭径，为何皇爷爷当年收到墨长青囚禁姑姑欲意反叛李家的密函后，便直接敕令阿爹率军征讨娘子军嘞？”

见着李承乾双眉紧蹙，李世民淡笑道：“当日牢府惨遭灭门，乾儿不是还与为父去了牢府的书房麽？”

“嗯”李承乾心中无数，为何老爷子又将话题绕回了牢府。

“那乾儿可还记得牢府书房的那本古籍？”

“《邹子》？”

李世民点头道：“阴阳家除却易容之术，临摹他人字迹的本领更是一绝。当日那《邹子》上的批注与那封密函所书字迹如出一辙，且与你姑父字迹相似至极，寻常人很难分别。”

话听到这儿，李承乾也有些了然，恍然道：“也就是说当年的那封密函乃是牢千杯之父牢蔚风所杜撰？”

“嗯”

“可当日乾儿从终南山回往长安，阿爹并非这般说辞耶？”李承乾清楚的记得老爷子当时可是告知自己，自家姑父见着了墨长青与姑姑甚有暧昧，故一不做二不休，使出了一招离间计，使得娘子军悉数折戟于玄甲军马蹄之下。

“唉”李世民轻轻一叹，“乾儿有所不知，当年易容成你姑父的贼人于娘子军及大唐军队中大肆宣扬你姑姑与墨长青存有苟且之事，为父与那墨长青见过几面，此人的确称得上人杰，故而为父也渐信了那贼人所述，直到去年乾儿随军北伐，你姑父赫然出现在长安，那时为父才明白，被那贼人骗的好生窝囊。”

说到这儿，李世民目光一冷道：“牢蔚风被他人一刀毙命算是便宜他了，否则朕定然要其不得好死。”

老爷子自制能力算得上出类拔萃，即便发怒，也会隐忍于心中，只是而今却见其虎目充斥着滔天怒焰，李承乾知道，且因牢蔚风及阴阳家小辈，大唐将士内部开战，娘子关一役，伏尸数万，多少人妻离子散，并且因为这般天大的误会，还树立了墨长青这麽个可怕的敌人。

只是到如今，李承乾尚有一事不明，可见老爷子怒气尤在，李承乾抿了抿嘴，终究没出声。

良久，李世民长吁一气，见着李承乾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道：“乾儿还有何疑虑？”

李承乾指了指殿外围在苏聆月身旁不断解释的柴绍，开口道：“阿爹，既然姑父不曾罹难，为何贞观六年才折返长安呢？”

李世民瞟了眼李承乾，脸上浮出一抹笑意，“乾儿你觉得你姑父身手如何？”

早在前些日子，李承乾甚满意自己的身手，可自从芮城先遇地组五人，又见苏聆月惊天一剑，再加上那突然冒出来身法超然的姑父，不禁有些垂丧道：“强，乾儿尚且连聆月都打不过，而姑父却仅用一枝柳条便将聆月擒伏。”

见向来意气风发的李承乾此刻一脸幽幽，卑以自牧，李世民轻声浅笑道：“乾儿莫要气馁，你姑父如你这般年纪，身法尚且不如你嘞！”

“真的？”李承乾打了鸡血般的挺起萎蔫的身躯，既然柴绍的身法能够从平淡无奇步入绝世佳境，那自己是否也能如此？

“为父骗你作甚？”李世民凝望了两眼殿外宛如少年那般举掌若狂的柴绍，轻叹道：“你姑父也算得上因祸得福。”

“这是何意？”

“当年你姑父惨遭贼人暗算，坠入深渊，肋骨不知断了几许，双臂更是差点粉碎，总之浑身是伤，然天见犹怜，仅存一口气的他饶是受上苍庇佑被山脚下的一个老叟所救。”话音至此，李世民笑眯眯的盯着李承乾反问道：“乾儿你可知那老叟乃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