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上,顺着伞脊落下,再溅到林沫的脚背上。那边夏狸没有等她,迈着大步离开了。
林沫瘸着个脚,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夏狸,打伞!”
夏狸没有理会她,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林沫脚腕处的伤还没好透,吃力地跟着小跑了一截,追不上,只好看着夏狸的身影慢慢融入到雨夜之中。
到他们住的那栋楼还有好远。林沫握住金属伞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冷,垂下眼眸。
夏狸背靠门,听着楼道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脚步声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林沫停在门口。她的呼吸似乎从门缝中飘进来,软软的拂在耳侧。
林沫抬了抬手,最后又放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掏出自己家的钥匙开门——金属钥匙与门摩擦,发出并不算悦耳的声音。
门合上的一瞬间,夏狸闭了闭眼。
雨一夜未停。夏狸双手枕着头,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莫名烦躁。
天光微亮的时候,夏狸起了床,将冰箱里的冻鸡肉拿出来解冻,又烧了开水,这才去洗漱。
两个小时之后,夏狸端着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站到了林沫家门口,抬手敲了两下门。
无人回应。
夏狸皱了皱眉,恐怕她还在睡,只好折返身先回家。
又隔了半小时,夏狸把锅里热着的鸡丝粥再次盛出来,敲响了林沫家的门。
依然无人回应。
夏狸脸色唰的变了,他朝着门撞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有钥匙的。他伸出手去掏钥匙,怀里的粥洒了一地。
她在卧室。夏狸稍做反应就冲了过去。
林沫的被子又大又软,将她整个人裹做一团。林沫小小的一只蜷成茧状,只露出半张脸。
头发被汗水湿透了,凌乱的粘在她的额头,两颊上是病态的嫣红,唇瓣干裂,正微微张着,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夏狸往她额头上一碰,滚烫灼人,“林沫,林沫?”他试探着喊了两声。
裹在被子里的人蹙着眉头哼唧了一声,眼皮半掀,“怎么了?”俨然一副迷迷糊糊不清醒的样子。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转身离开去拿药。
夏狸端着温开水回到卧室的时候,林沫翻了个身,整个人面朝墙壁,蜷缩得更紧。
“来吃药。”他坐到床边,伸手去掰她的肩膀,林沫不情愿地使了点力气,挣开他的手。
“你发烧了,得吃药。”他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床上那人则直接理都没理他,大概是鼻子堵的不通气,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夏狸有些无奈,只好收回手,皱着眉头看她。
他一遍遍描摹着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鼻尖小小的痣上。什么时候长了一颗小小的痣在这里呢?还是当初他根本没看清楚……
他移开视线,林沫的皮肤很好,白皙娇软,只是眼下总是有一团乌青,明显是长期睡眠不足的模样。
他的视线逐渐移到屋子的其他位置——他一个人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进她的房间,这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
书桌上凌乱的摆放着杂物,仿佛下一秒一个水杯就要从桌沿掉下去,夏狸起身帮她把东西往里面挪了挪。
桌子的左上角放着一张合照。夏狸的目光在触到合照的一瞬间轻微颤了颤。
那是林沫十一二岁的样子,调皮地趴在另一个大一点的女孩肩头,后面她们的父母笑的平静温和。
夏狸垂下睫毛,眸中晦暗不明。
书桌紧挨着一个小书柜,透过玻璃看得到里面,书不多,各式各样的杂物倒是不少。
书柜最高层放着很多相框,第一幅是一个小小的软糯婴儿被五六岁扎着小辫的女孩抱在怀里,女孩门牙掉了一颗,笑得傻里傻气。
右边是被装裱起来的,笔迹稚嫩的彩笔画,画的是草地上手牵手的两个小女孩,下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林沫、林洋大作”。
彩笔画旁边是一张合照,穿着芭蕾舞裙的林沫被林洋揽住肩膀,脸上是浓妆也掩盖不住的开心……
最后一副照片,是穿着校服,梳着马尾,又黑又瘦的林沫站在身着学士服的林洋旁边。
她们一点点长大,可惜的是,林洋的生命被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他久久注视着最后一张照片,手指轻颤。
床上的林沫突然发出一声嘤咛,夏狸这才想起来还没喂她药,连忙端着水坐到她旁边。
“不要……可以……”她哼哼唧唧说着梦话,额头细细密密一层汗。
夏狸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吃药。”
林沫还在断断续续说,“……夏狸……好……做饭……”夏狸听到她提自己名字,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