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激动的嘴唇直哆嗦,一摇把发动了车,象个年轻人一样跳上车,驾驶着拖拉机向着城市的西郊方向进发了。本以为距离不是很远,哪知道坐在这拖拉机上,从早晨一直颠簸到傍晚时分才到达目的地。
一连坐在拖拉机上七个多小时,我们几人早就失去了说笑的精力,每人的脸上都是泥垢。年轻人精疲力竭,更何况是人到中年的师叔。他毕竟上了年纪,车停稳后,仍强忍着腰腿疼,第一个跳下了车。
老梁急忙过来搀扶,嘴里一连声的道歉。师叔走了几步,呲牙咧嘴的用力跺了跺脚,强颜欢笑道:“幸亏屁股没有颠成四瓣!”
老梁用衣袖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水,后悔道:“早知你们城里人屁股金贵,走时候,我就应该多带几个草垫子了。”
见我们几个跳下车,一迭声的招呼我们回屋。我活动着酸胀的腰腿,四下打量这个静谧的小山村。
这里背山临水,整个村庄坐落在山脚下。高高低低的房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远处,夕阳的余辉斜斜的照在山上,水间,闪现出橙黄色的光芒。白墙灰瓦的民宅前,波光潋滟的水面上几只鸭子在欢快的嬉戏,扑扇着翅膀追逐着,根本不怕我们几个外乡人。
好一幅鱼米之乡的夕照图!
我正在四下张望时,师叔走过来指点道:“这里的美景,与宋人名句‘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何其相似。仔细想来,前人的诗词中也蕴含着丰富的风水堪舆学啊!”
“只要留心,处处皆学问啊!”我由衷的附和道。
这时老梁妻子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热情的招呼我们回屋。小院外几个年迈的村民正坐在一起闲聊天,见到老梁,笑着问他道:“小梁子,家里来客人喽?”
老梁笑的象个孩子,满面红光,回道:“这几位贵客,是来帮我找钱的!”闻言我吃了一惊,怎么这老梁丝毫不避讳这些乡民呢?
欧阳在一边看到我的表情,低声解释道:“你莫非没有留意吗?这个村庄虽然大,但没有一个年轻人。除了老人就是一些孩子。这老梁可能是这里仅有的壮劳力了!”
我不解道:“他壮年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欧阳瞟了我一眼,一副懒得搭理我的神情。小康见状,在一边解围道:“这山村如此偏僻,这些老人家中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都得求到老梁的啊。他不避讳这些乡民,对于做什么事情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罪恶感的,你没有听他说我们是来帮他找钱的吗?”
在小山村中呆的久了我才知道,这里的年轻人全都外出务工了。稍有积蓄就成了南方一些新兴城市的移民,村子里留守的多是些丧失劳动力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这种情况,在劳务输出大省的湖北普遍存在。甚至有的地方老人去世,家中人做丧事都找不到年轻人往出抬棺材。老梁在村中很有人缘,与他热心肠乐于助人有关。
进到屋里才知道,老梁有个十岁的儿子卧病在床。听到我们进屋的动静,孩子挣扎着想要起来,老梁妻子急忙上前阻止。那孩子冲着我们几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大眼睛好奇的在我们几人身上瞅来瞅去。
原来,这男孩两年前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不管吃什么,不一会儿就腹泄不止。
儿子,对于一个农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治好儿子的怪病,老梁跑遍了荆州的大医院,吃了不计其数的药,可是病情没有丝毫起色。今年春天,正在读初中的女儿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主动辍学南下打工了。
眼巴巴的瞅着孩子人瘦的快脱了形,夫妻两人心急火燎,却束手无策。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听人讲武汉有家专科医院治疗这种病很有一套,但收费高昂时,夫妻二人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为了治病,两年来已经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想要举债,整座村庄,所有的乡亲,能借的都已经借遍了。两年的功夫,老梁的头发白了一大半,就在他整个人快要崩溃的时候,村中一位老人为他指点迷津,村子后面的一座小山,听祖辈们讲有座古冢。
至于老梁是如何联系到师叔的,他们不讲,我自然是无从得知原委了。老梁夫妻对我们四人,寄予了厚望。
见老梁妻子忙着张罗饭菜,师叔吩咐我出去买些酒食。哪知老梁摆摆手,笑道:“哪有让你们破费的道理哟?”
正在推让的时候,一位老人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个酒坛,步履蹒跚的进了院子。
老梁笑道:“说是有酒的嘛,这不酒就来了!”一边上前接过酒坛,一边招呼老人落座。
那老人牙齿快掉光了,含混不清道:“听他们说小梁子家来了客人,老汉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坛米酒你留下招待客人!”
说完话也没有休息,重新颤巍巍的拄着杖走了。
不大功夫,有送腌萝卜的,有送咸鸭蛋的,还有送板栗的、、、这些质朴的乡民帮不到老梁,问心有愧,只能拎点家中的土产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一时,大家都有点应接不暇的感觉了。老梁妻子红着眼圈迎来送往,院子里洋溢着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