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妃冷笑一声,“恬不知耻,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早先做那些戏也不知是在给谁看,本宫还真当你是个贞烈女子呢!”
一股怒气涌上,直刺的心头疼痛万分,却又不能发作,葵只得强忍着撇开脸去,耳中嗡嗡作响,也不曾听清顾德福又对辰妃说了些什么。
辰妃趾高气昂的走过,经过葵身边时,略停了停,美艳绝伦的面容上透着不屑,恶意的笑讽道:“现在我也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入了这后宫,就算皇上再宠你,日后相见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向本宫行礼?”
说罢,扬起她有如银铃般悦耳笑声摇曳而去,带起一阵香风。
“小姐……”顾德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葵的脸色,那红润褪去后的苍白让他有些担心。
缓缓呼出胸口的郁结,葵昂起头,平淡的表情掩去了心头的痛楚。
“走吧。”若这些言语上的攻击她都承受不住,今后还如何存活?
“看来小姐是真想通了。”顾德福舒了一口气,继续举步前行。
是她看错了吗?为何会在顾德福眼中看到欣慰之意?
或许这只是因为他算是顺利了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吧!
葵压下心头疑惑,默默跟上顾德福明显加快了的脚步。
走过这段不算短的林荫路,转过弯来,眼前豁然开朗,疏庆宫已然在望,金色琉璃瓦的宫檐于艳阳之下隐隐散发着堂皇气度。
高大英挺的男子负手立于殿前石阶之上,阳光为恢弘宫殿染上一片辉煌之色,也仿佛为殿前男子那身明黄龙袍之上的五爪盘龙注入了生命,似是顷刻间便要破衣而出,遨游于天际。
俯视着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素衣女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
“顾公公说皇上请我进宫赏菊……”明知这不过是顾德福临时编出的借口,她却盼着能借机离开这让她感觉窒息的地方,能不用和这个让她恐惧的男人共处一室。
“朕记得你并不爱菊。”他眯起眼审度着她强作镇定的娇颜,似警告又似威胁道:“葵葵,有些事朕可以不计较,但有些事朕是无法容忍的,你可知朕指的是什么?”
“葵葵不知,请皇上言明。”她当然明白他指的什么,却只能假作不知。
铁臂如狂风般将纤弱的身躯卷入怀中,黑眸染了怒意,却竭力控制着手下的力道,终究不忍心伤了她,虽然他是多么想要毁掉她眼里的冷清与淡漠。
“皇上,别这样……”
“葵葵,怀上朕的孩子让你觉得很委屈吗?”他眼中的冷意更深了一层,却勾唇而笑,“若不是孙太医去的及时,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复存在?”
“不……不是……我只是……我不知道……”葵慌乱摇头否认,泛红的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样分外惹人心怜。
“别说你是无心之过,以你的细心谨慎会对自身的异样丝毫不查?葵葵,你分明就是有心为之。”他强忍着不为之所动,笑容之中的冷意更甚,却极之轻柔的在她耳边低语:“你若当真不想要这个孩子,朕可以成全你。”
他竟说要成全她?
她浑身一僵,扬起素净的脸庞怔怔的凝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总归还是对她腹中骨肉心存怀疑的吧!否则又怎会早早备好了药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葵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当真要成全她不要这个孩子,还是另一番变相的试探?
隆熙帝忽而笑的轻柔,似是丝毫不在意的指着几案上的精美瓷盅说道:“葵葵,喝了那个瓷盅里的药,一切便能如你所愿,葵葵,你要喝吗?”
在他稍稍放松对她的箍制之后,葵轻声说道,“这……是你的孩子。”
将谎言说的斩钉截铁,任心头泣血,只因她别无选择。
“朕不缺子嗣。”隆熙帝微笑着轻抚她失了红润的脸颊,“葵葵,这么说你是想为朕生下子嗣了?”
他以为她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选择了屈服与顺从,虽是被逼之下的不得已,却也足以让他欣喜万分。
他果然是在试探,而她绝不能让他对这个孩子起疑,绝不能!
葵凄然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瓷盅上,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似在寻求他的保证般询问道:“皇上不会因此为难姜家?”
“你……”他狠狠咬牙,眼眸之中布满风雨欲来的黯沉,似乎不敢相信她这般柔弱的外表之下竟藏着一颗冷血冷情的心,她竟狠心真的不要这孩子,他到底错估了她!
“不会。”他表情不变,眼神却已全然不复方才的冷静自持。
“好。”她笑的凄美,“君无戏言,葵葵谢皇上隆恩。”
微温的药汁入口,淡淡的药香在唇齿间散开混着红枣的清甜,她高悬的心终于落地。
葵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这哪里是什么落胎的药,分明是滋补养胃的紫苏红枣汤。
她搁下瓷盅,听到身旁传来的冷笑,幽幽叹了口气道,“皇上何必戏弄我。”
“戏弄?”隆熙帝低柔的嗓音明显是在压制心头的暴怒,“葵葵,朕怎会放任你杀死朕的孩子,朕说过,有些事朕无法容忍,更不会宽恕!”
葵默不作声,对于他的威胁她丝毫不在乎,只要他能认可了这孩子就行,至于他准备怎么惩罚她,她根本就无所谓。
“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黥王曾向朕说起一件陈年旧事,事关左相,你可想听听?”
葵疑惑的抬眸望他,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与此时无关的陈年旧事是何用意,但既然事关父亲,神色间不免露出了关切之情。
“不可能!我爹她不会……”葵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竟说爹参篡改先帝遗旨,忠心耿耿的爹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绝不可能!
“就算左相不是主谋也是共犯,朕早已掌握了证据在手,至于为何隐忍至今,你可知是因为什么吗?”
“不……不可能……”葵不可置信的摇头,却不得不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的表情是那般笃定,不由得她不信……
她极清楚此事一旦揭发,那便是株九族的大罪,连带爹多年的声誉也将荡然无存,姜家也算是彻底完了。
“朕难道还会诬陷左相不成?”
“这片天下本就该属于朕的,朕只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你,也不例外。”
他说的轻松,葵却犹如身处冰窟,寒意彻骨。
“皇上……”所有的勇气此刻全部烟消云散,她瑟缩着垂下脸来,嗫嚅道:“看在我爹他多年为国辛劳的份上,无论如何请皇上不要降罪于他,我……”
“你这是在求朕吗?”他强硬的抬起她低垂的绝美容颜,眼神却是与之相反的缱绻温柔。
“是。”她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不要试图躲避他在她,清澈的眼眸再度与他的对视,忍下心头屈辱道:“只要皇上不再追究此事,葵愿任凭处置。”
“好一个任凭处置!”他忽而彻底放开她,退离两步,眼神略带嘲弄,“朕要一个不甘不愿甚至想要害死朕骨肉的女人有何用?”
虚软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葵倾身跪倒在地,缓缓抬起头,在他凌厉的眼神之下充分意识到自己的卑微与无助。
“葵知错了……”
视线中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她努力吸气逼回眼中的湿润。
不是说过不再流泪了,为什么又哭了?为什么总在他面前显得这般软弱?为什么总被他逼的有一种走投无路之感?她咬牙,暗暗告诉自己,即使再苦再难,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要撑下去,拼命撑下去!
“起来,朕要的不是你的知错。”他扶她起身,多么想要告诉她,只要她说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哪怕她只要表现出一点顺从的样子,他也不会如此为难她……
“葵葵,你可知朕要的是什么?”他真不愿如此逼她,她挣扎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可若不如此,前面花费的那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
泪,无声滑落,她轻轻点头,闭目顺从的偎入他敞开的怀中……
日暮时分,隆熙帝唤顾德福送葵离宫,见皇帝面色平和,姜小姐也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面上便露了几分笑意。
葵看了觉得刺目,不由冷下脸来,一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