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就被顾兰绡狠狠戳了一刀的程秋婵,此时再也承受不住顾绮罗补得这一记天外飞刀,只气得面色铁青身子颤抖,指着顾绮罗“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狠狠一跺脚,拂袖而去。
顾锦绣沉下脸看向顾绮罗,冷冷道:“大姐姐未免太过分了,九姑娘是我请的客人,你对她好歹也该有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不等说完,就见顾绮罗面上笑容也是一冷,沉声道:“到底是谁不尊重谁?三妹妹难道还没看清?刚刚她说咱们是肆无忌惮的人家时,你怎么不让她对咱们家保留最起码的尊重?你是顾家的女孩儿,就是这样维护家门体面的?你想着要给你请的客人面子,可这位客人想过给你留脸面了吗?你这会儿倒问起我来,叫我说,你倒正经该问问程九姑娘,她好歹也是个官宦小姐,就是这样说话行事的?”
“你……”顾锦绣一时语塞,平心而论,她当然也知道程秋婵是自取其辱,可她又怎肯承认?因正要辩解,忽然就听顾兰绡冷笑道:“大姐姐何必多费唇舌?虽然我知道你是一片苦心教导三妹妹为人处事的道理,只可惜三妹妹未必领情呢。向来只听说女生外向,可这还没出门就生了外心,伙同外人一起欺负自家人的,我竟还是头一次见,多亏了三妹妹,你真是让我长知识了。”
顾锦绣让顾兰绡一番话气得身子都打摆子了,顾绮罗便打圆场道:“行了,妹妹们一人少说几句吧,别为个不相干的人惹出了火气,值不值当?”
她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拉起顾兰绡道:“好了,既是三妹妹要在这亭子里招待客人,咱们就把地方倒出来吧,也免得人家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春雨,我今早上让厨房做两样新式点心,你去看看做好没?拿一些过来给姑娘们尝尝。”
春雨答应了一声。随着顾绮罗下了亭子。直到走出园外,她方才笑道:“姑娘,小桥还在西角门外呢。说是等着姑娘问话。”
“你怎么不早说?快叫他进来。”顾绮罗先是一愣,接着便有几分欣喜,顾兰绡也想知道北疆战场的情况,于是跟着她回了屋子。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小桥进来,先行了礼。这才笑道:“我们爷让奴才给姑娘带好儿呢,说是请您放心,他在北疆一切安好。”
顾绮罗便问他:“你们爷特意打发你回来送信的?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桥连忙道:“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奴才也不清楚。鞑子今年简直疯了一般,怕是还得有几场大战,彻底把他们打怕了这才能撤兵。我们爷的意思。不如一劳永逸,打的他们俯首称臣为好。”
顾绮罗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说完见小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呐呐道:“至于奴才,我们爷说我不适合上战场,所以还是趁早回来吧,上次跟着爷偷袭鞑子大营,爷杀了个大官儿,赏了奴才两件东西,奴才一想,这也不枉上战场一遭,还是别给爷扯后腿了,所以奴才就回来了。正好也替爷给大姑娘送信。”
顾绮罗点点头,将那封信拿起道:“这信上的小花十分别致,我竟没看到过,难得它的香气好闻得紧,从哪里得来的?”
小桥忙笑道:“大姑娘好好保存着吧,这花可是难得的,那次咱们绕过鞑子大营劫了他们的粮草,回来时恰好经过一座断崖,这花就是生长在崖上的,当地人把这花叫做仙醉,意思是它的香气可以醉倒神仙,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难得遇见一株,还是开的这样热烈的,爷说这花像大姑娘,所以就攀到绝崖上摘了下来……”
不等说完,就见顾绮罗猛然变色,厉声道:“攀到绝崖上?他也未免太大胆了,这万一掉下来……”说到此处,就没再说下去,似是不敢去想那惨烈情景,好半晌才又叹气道:“等我写一封信给他,日后这样危险的事万万不能再做,不然我和他没完。”
小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暗道好嘛,若是别的女孩儿看见这样礼物,大概只有感动陶醉的,只有这位大姑娘,竟说要和爷没完。不过也唯有如此,才能显得大姑娘对爷是真心,不然哪会第一时间就想到爷的安危呢?
一面想着,便开口笑道:“大姑娘说的是,奴才已经劝过爷了。老实说,奴才就没看见爷有这么细致的时候儿。这花带回来后,他亲自小心在书里压好,每天都要查看,有一丁点儿瑕疵都要赶紧处理,待这花干透了,又亲自粘在硬纸上,姑娘是没看见我们爷当时的神态,那叫一个认真细致,足足粘了半天才完事儿,不然哪会这样好?”
顾绮罗想象萧江北制作干花标本然后往纸上小心翼翼粘合的情景,鼻子只觉一阵阵发酸,眼前不觉便出现一副无比动人的画面:在那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刚刚浴血奋战的男人飞马归来,回到军帐后轻轻打开书本,小心翼翼处理着渐渐成形的干花标本,然后在一个难得安静的日子,他将这小蓝花细致的粘到硬纸上,一腔相思爱意,都寄托在那些小心的动作里。
“姑娘怎么哭了?”
忽听身旁杏花的声音响起,顾绮罗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是潸然泪下,她连忙轻轻拂去泪水,摇头道:“我没哭,只是……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却做这样细致的活计,所以心中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