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凳子搬到了帘子边上,讨好的说:“青青,听说官洲有一座寺庙很灵验,我们去为宝宝求平安福罢。”
伍钺青垂着眼,让红樱给自己揉一揉发酸的后背,她也想去寺里求个平安,为父女二人祈福,不过,这人忽然提出来,要去寺庙,是何居心?
“你是记恨着老九的事儿,想带我出去,好为自己的死侍讨公道么?”她讥笑道,不是她小人之心,只不过谢昘进寺庙,恐怕连满天神佛都普渡不得他这恶贯满盈的人:“还是,因为你夜夜噩梦,有冤魂索命。”伍钺青的调子拉得长长的,似戏弄又似嘲讽。
自从赵谥重登基后,南朝廷与北朝廷数次交战,一月前,也就是糯糯满八个月的那天,军师谢昘命人掘开了河堤,大水倒灌淹没了北朝的两万精兵,还有沿岸上千的农田,两百多户百姓,再睡梦中成了冤鬼。
怎能下这么狠的心,百姓何辜?
已经习惯她恶言相向的谢昘,温柔似水,迤眷万种的隔着纱帐,都能让伍钺青感受到那两道缠绵的视线,生生逼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去吧,当为了孩子。”至于自己,青青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他还是想和她故地重游,他们就相识于寺庙里,时过境迁,她唯一变的,只是恨上了自己。
“你与我同去,我怕天谴。”她不愿,也不想。
“那我在后山等你。”他仍坚持,执拗如讨要玩具的孩童,眼巴巴看着,不哭不闹的,连银霜看了都心软得一塌糊涂,不知夫人为何不为所动。
银霜蠕了蠕樱桃小嘴,正要开口劝,红樱拧了她胳膊一把,心道怪不得你姐姐飞黄腾达,你还是要伏低做小,半点眼力界都没有。
做人不精,做鬼不灵。
软磨硬泡了一个时辰,他索性把公文都搬到凌波苑来办,小麻从外面弄到了冬天存的冰,献宝一样送到了正房来,晶莹的大冰坨子,冒着冷气,小玲红伸舌头舔了一口,被管嬷嬷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屋子里有了冰,还有丫鬟小厮用大蒲扇带动冷气,吹得伍钺青一阵凉快,风来,身上的汗也消了,她胃口大开,要趁屋子里有冰,吃腊肉蒸饭。
听到这道菜名,谢昘剑眉一凛,笔尖在折子上滑了一道黑墨迹,整张纸都毁了。
他还记得,青青在庵堂里,嚷着让那个野男人给做腊肉蒸饭吃。
“青青,吃了腊肉蒸饭,我们明日就去寺庙里上香如何。”谢昘暂放下恼怒,见她心喜,便又提了一次。
“不如何,别吵我。”她呵斥,半点不给谢昘留情面,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凉,竟也要被这人分去一半,忍不住嫌弃他:“再多说一句,就滚回你苑子去。”
“好好,我不说了。”他让小麻撤掉废纸,重新提笔写了一张,战事吃紧,流民大多往晋阳公主的封地逃,壮丁越发难寻,又有蝗灾蔓延,有县丞上报官洲附近也出现了不少蝗虫,陛下要登坛为社稷祈福,他的左腕子隐隐作痛。
谢昘转了转手,衣袖往下落去,就看到好几道利器划过,留下的肉疤,如丑陋的虫子爬在他细白的肌肤上。
那是他想要碰触青青,被她的发簪刺伤若致,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很多,深深浅浅遍布在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