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里生产大楼有些距离,等到了井口,才意识到矿井是什么概念。
那像一个山洞,黑乎乎地敞着口子,几条小铁轨铺设在洞口,一路延伸到生产间。洞口有很多戴着黄帽子的人,脸黑乎乎的,手黑乎乎的,若是细看那从黄帽子里露出来的几撮毛发,好似比黑发的颜色还要再黑一些。
“从这里平行进去,才能下井。”钱经理站在口子上,和认识几个人打招呼。
他是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一看就是常年坐办公室的。到了此地,和工友们,倒也有熟识的。
“钱经理常来么?”
钱经理意识到林枫在叫他,回过头来:“不算常来。但一年也免不了十几次。”他指了指洞口。“这个是我们周边地区含硫量最低的一个矿。当年发现的时候,可把村里人高兴坏了。”
“处理成本低是么?”
钱经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至少小孩子们呼进去的脏东西会少一些。”
陈琳就在这个时候插进话来。她的胳膊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点煤迹,灰灰的一条,正努力地用手在拍。
“钱经理,井下我们就不下去了。毕竟不专业,看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钱经理会意,又带着她们往琉璃大楼走。
“刚来我们这里的人,就算是北方的,也会觉得不舒服。何况你们南方的。到屋里喝口水吧。”
“多谢你。”林枫感谢道。
回到太原市,简单收拾完行李,林枫她们就得走了。
飞机临起飞前,林枫特地往机窗外多看了几眼。
这也是个矛盾的地方。几千年的文化,没有给这片土地带来现代的幸福感。而地底下曾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成就了一辆辆悍马,一个个四合院。可这些马呀院啊,就惠及了那么几个人。他们卷着钱圆满了苦苦望京的夙愿,留下的是大片大片的黑团,把父老乡亲们都扔在了一堆堆浮动的煤渣子里。
于是,黄土地黑了,清水河浑了,岸边再无柳条,山头再无鸟兽。千年古城,活成了世俗中抬不起头的黑鬼。
好在啊好在,还有钱经理这样的年轻人,或许还有天业这样被政府赋予了改天换命的企业。
而自己呢,陈琳呢,国展呢。在这其中能有什么善举?
“明天把查访报告整理出来,拍的照片也得整理,下班前交给我。”陈琳下飞机前这么吩咐。
林枫问她:“好多细节可能还需要和钱经理碰一碰,比如数据之类的。”
“没必要。”陈琳果断地否定。“天业是国企,又是新成立的,不会倒。报告只是形式,关键要快。否则难保其他银行就抢走了。”
“可毕竟是煤矿业?万一有隐瞒呢。以前山西省分行不也出过这种银行被企业耍着玩的事儿么?”林枫不解道。
“难道你问几个数据,就能掌握全貌了?”陈琳笑言。“放心,钱经理说的已经很透彻了,能信八成。这就够了。”
“这……?”
陈琳拿完行李往门口走,林枫跟在后面。“做业务,要多看人。看对人,事情就不会花腔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