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那里惜别很久,男孩终于顺着扶梯往火车站方向去了。而女孩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直到男孩的影子再也看不到,她才抹了把脸,拿出手机输入什么,继而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疾步走开。
简凡想,这女孩肯定干了件很干脆的事儿,否则不会有这么坚定的步伐和背影。
这时庄俨已经回来了,同样回来的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
“哎,你这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当孝顺儿子,可真是不容易。”简凡笑着对庄俨说。
庄俨将简凡的杯子挪到一边,就在咖啡桌上开始拆各种包装纸,一边忙一边无奈地说:“我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倒霉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庄俨是个很优秀的男人。长相斯文,事业有成,不到四十的年纪已经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和香港都置办了不错的物业,其中在上海的还是套别墅。按理说这样的男人,是个女人都会珍惜吧。可偏偏很讽刺的是,一年前他被带了绿帽子,近二十年的感情就这么在现实中落幕了。
离婚是庄俨自己提出来的。有一回俩人在酒吧喝酒,简凡曾问他,后悔么?毕竟是大学时代就在一起的,说散就散了,多可惜。
不甚酒力却从来都很克制的庄俨,那天显然有点上了头,上来就是一句:“老婆都被人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三十八岁的庄俨,很不明白,有才有钱有身份的自己,怎么就比不上那个五十多岁的法国老头,让那个女人宁愿放弃二十年的感情背叛他们的曾经。
简凡帮着他把包装纸都裹起来,起身找附近的垃圾箱。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脚边的行李箱撞了一下,还未看到人,就听到耳边响起颇为清脆的女声。
“Oh,sorry!Areyouoksir?”
女孩自责地目视着他,眼睛还留着方才分别时的红肿,卷翘的长波浪此时有些散乱地斜耷在她的身侧。
“没事。”简凡淡淡地说。
这时女孩原本有些凝神的眼睛在须臾间亮了一下,大概她没想过自己会是中国人吧。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多和他说话,表情歉意地让出通道让自己先走。
回到座位上再回头看时,门口已经没有什么女孩了。简凡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和庄俨一起去安检口。
排队的时间有些无聊,手机又被自己关了,简凡默默地站在那里发呆。只听到庄俨在身后说:“我俩也真是惨,人家十一放假,我们还得出差。一到国内正赶上长假结束,还得继续工作。”
他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下简凡的肩膀:“哦~你和我不一样~”
简凡转过身,就看见庄俨一脸的八卦。“当然和我不一样。”
庄俨点点头。
简凡继续说:“你是给自己挣钱,我就不同啦,没你命好,顶多就是个打工的。”
“切,说的和真的一样。谁不知道你家那位在上海,不回深圳回上海。我可没拦着你秀恩爱。”
简凡平日里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不太习惯和别人说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在清醒的时候。虽然庄俨和自己合作多年,但很少会主动和他提起自己的感情。他可以胜任庄俨悲催吐槽的倾听者,却很难做个倾诉者。
对于庄俨非常不合时宜的言论,简凡仍报以笑容。
“我是回家看爸妈,也学你当回孝顺儿子,行不行,庄大律师?”
庄俨不笨,听得出他的避讳,也就收起话头,愉快地转了话题。
回上海的旅客很多,两人是SKYTEAM的优质会员,走了优先通道。庄俨买的是商务舱,这是律所的标准福利。简凡的是经济舱,帮庄俨放好东西就往后走。
“说你什么好,那荷兰老头明摆着要给你买头等舱,你却不要。十一个小时呢,简经理!”
庄俨说的荷兰老头,是这次他和简凡来荷兰见的一个船东,低调到不行的富豪。简凡加入中联资本之后,跟着他的师傅跑了很多地方,其中荷兰、挪威、瑞典和英国是跑的最频繁的。
这几个国家皆位于北海沿岸,自从北海油田资源被挖掘以来,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航运经纪公司、船体设计公司和来自各阶层的投资人以及履历神秘的船东。这次见的客户是简凡之前通过挪威的航运经纪认识的。
简凡显然不为所动,拍拍他:“不是你的吧,拿着都心慌。”
找到座位收拾好东西,简凡找KLM(即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空姐要了杯水,方才的咖啡喝得人有些烧起来,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纯净水干涸清冽,瞬间就抚慰了他有些灼热的胃。
这时经济舱的旅客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他图方便选了靠过道的位子,里面还空了两个。正当他无聊地翻着机上的杂志,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女声。
“不好意思,能借过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