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
陈庆和扶苏两个从咸阳宫出来,短暂交流几句后分道扬镳。
君臣商谈的结果就是——月氏迁居远遁对大秦的影响有限,不足无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是拦不住的。
但月氏占据的河西走廊极为重要。
此地宜耕宜牧,还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断不可落于外人之手。
朝廷要尽早开始筹备,迁移内地百姓前往屯垦。
多了不用,十余年后月氏故地就能变成塞外粮仓,对西域的稳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始皇帝闻之大喜,但是对扶苏和陈庆接下来提出的建议却不太满意。
因为他们要招募山中的野人,并且提供口粮和农具,让他们垦荒十年抵其罪。
嬴政对野人可谓深恶痛绝。
这些人不纳粮、不缴税、不服役,还经常下山偷鸡摸狗,甚至合起伙来打家劫舍。
把他们全杀了犹嫌不足,还想让朝廷予他们钱粮,免其税赋?
想都不要想!
最终,此事暂时搁置,容后再议。
陈庆饥肠辘辘地回了家,脚步匆匆朝着饭厅走去。
“夫人,晚饭吃什么?”
“饿死我……咦,家中有客人。”
待客的厅堂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嬴诗曼清柔温婉的嗓音。
“夫君,你回来得好晚。”
“都隆正使等你多时了。”
嬴诗曼欠身行礼,让出了位置:“妾身去准备饭食,贵客稍待。”
她经过陈庆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礼甚厚,不可轻慢。”
……
陈庆暗忖道:你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呢?
怪不得亲自出来接待,原来是看在都隆的厚礼份上。
“侯爷披星戴月而归,怪不得大秦蒸蒸日上,显赫西方。”
都隆起身行礼,笑呵呵地说道。
“老友莫打趣本侯了。”
“许久不见,你这是……”
陈庆的目光不由落在对方的脖颈上。
斜侧靠近肩膀的位置,一条蜈蚣样式的伤疤呈暗红色,触目惊心。
“在下无意间从马上坠下来,不碍事的。”
都隆显然不想多说,微微侧头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陈庆若有所思。
都隆在采买兵甲一事上失利,还被逼着签下了关山条约,恐怕部族内会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他身上。
“老友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陈庆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对方身旁落座。
都隆苦笑两声,并未接话。
想来雷侯又要旧事重提,同殿为臣嘛!
“侯爷近况可好?”
“刚才听令正讲了许多趣事,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都隆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是说股市动荡?”
“别提了。”
陈庆站起身,解开带钩,掀起官袍。
“侯爷您这是……”
都隆面色惊愕。
这动作非但不雅,而且让人提心吊胆。
陈庆把扭着身子,解开铁裤衩的束带。
当啷。
“天气愈发炎热,每日里还要穿着它们,又重又闷热。”
“遭老鼻子罪啦!”
陈庆索性敞开官袍,把鲛革内甲解开放在一旁,然后袒胸露腹,大口喝着凉茶。
“老友不会嫌弃本侯无礼吧?”
“岂会如此。”
都隆畅快地笑了起来。
他跟陈庆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对方不顾姿态,正说明没把他当外人。
“侯爷曾苦劝在下明哲保身,为何却如此不智,将自身置于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