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的种子刚刚栽种下去,如今就像一株孱弱的小树苗。”
“我们不去呵护它、关照它,任凭它遭受风吹雨打,何时才能茁壮成材呢?”
“更何况……”
“那位范阳徐县令可是有名的贪官,他的儿子跑到咸阳来与世家弟子吃吃喝喝,目的恐怕也不单纯。”
“殿下,若是这样的人都能随意殴打国之栋梁,还安然无恙……”
陈庆瞄了扶苏一眼,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来。
“竟有此事?”
扶苏面色凝重,缓缓点头。
陈庆己经给他做了榜样,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本宫会与赵统领通传一声,派人去范阳走访查证。”
陈庆抿嘴笑了起来:“这样就对了嘛!”
秦法严苛是没错,但还没到让百姓活不下去的程度。
后世考古发掘出的《云梦秦简》中有着明确的徭律记载:官府征发徭役,迟到3-5天,斥责即可。6-10天,罚款一面盾牌。超过10天,罚一套甲胄。
赶上阴雨连绵的天气无法施工,本次徭役取消。
然而到了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则变成了: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己失期。失期,法皆斩。
从无罪释放到判处死刑,这其中巨大的差距令很多史学家疑惑不解,纷纷猜测是司马迁故意在史书中抹黑秦朝。
然而根据陈庆的个人经历,两者很可能都是真的。
始皇帝在的时候,徭役因天气原因延期,无罪释放。
等到胡亥、赵高这两块货掌权的时候,己经变成了法皆斩。
古代消息传递不便,黔首百姓目不识丁。
地方官府有着很大的执法空间。
范阳徐县令显然是官吏中的‘佼佼者’。
知道朝廷大兴土木,便投其所好,执法从严从重,首接一步到位将当地的律令提前执行到了秦二世阶段,顺便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
陈庆怎能眼看着这样的蛀虫继续作恶?
一行人先去找上了相里奚,说明来意后接着便去了皇家内库。
后世称始皇帝的内库搜罗天下奇珍,无所不有。
事实上一点都不夸张。
专门设计的木料仓库地处偏僻,占地一百余亩。
各色珍稀木料堆积得如同城墙一般,行走在中间的通道中都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震撼和压迫感。
“殿下,府令大人。”
“就在这边。”
小吏引领着他们走到院墙边。
两根珍贵的稀世大料平放在地上,夸张的体量如同火车一般,在坚实的地面上压出深深的凹痕。
上面搭有人字形的草棚,为其遮风挡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脑气味,防止它被虫害蛀损。
“好一株参天巨木!”
扶苏忍不住夸赞。
“殿下,非如此巨木,焉能造出巍峨如城池的大船?”
“汪洋之上波浪滔天,它还要承受火炮发射的后坐力,不够坚固怎么行?”
陈庆笑呵呵地说。
科技不够,材料来凑。
远洋航行一次耗时动辄以年为单位,为了确保成功率,提高船只的性能,堆料是最笨也是最可靠的法子。
相里奚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两根大料,双眼像是扫描仪一样,很快心中就有了腹稿。
他向扶苏作揖禀告一声,立刻带上弟子拿出墨家工具,开始忙碌起来。
田舟己经是指挥数百名工匠,上千名民夫的冶铁司少府,如今却只有打下手的份。
相里奚一边整理工具,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众弟子各行其是。
扯线的扯线,丈量尺寸的丈量尺寸。
相里奚架着梯子爬上爬下,在长年累月的磨炼中,他的双手、双脚早就变成了精密的测量仪器。
凡是弟子量过的地方,他还会再次用步数、捺数重新核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