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如此礼遇,此人仍然不愿意出仕,他也唯有放弃。想到这里,曾灿伸手也向诸葛瑜行礼:“既然先生雅量高洁,不欲出仕,灿亦不可强人所难。只是先生于国家有大功,于灿本人亦多有指点助益,灿不可为忘恩负义之辈——来人,取礼物来。”
随着曾灿的命令,自有人牵来一匹白马,那马的两侧,都负有箱箧。
诸葛瑜也不拒绝,又是一拱手,然后牵马缓步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曾灿身边有亲卫低声问道:“将军?”
“放他走吧,他既然无意仕途,又何必强求?”曾灿哼了一声。
在他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
嬴祝派人去杀为他出谋划策的诸葛瑜之事,如今不算天下皆知,但也已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曾灿若是再派人去抓或者杀不愿受举荐出仕的诸葛瑜,成了没有什么利益,败了为天下笑,岂不将自己弄得和嬴祝一般狼狈。
“这边呢?”亲卫又示意了一下那庄院。
“让他们准备葬礼……派一队人在此盯着,见董伯予入葬之后再走,不必为难他们。”曾灿道。
既然不取董伯予首绩,那留在此处也没有什么意义,曾灿有些意兴阑珊,原本以为可以弄一份大功劳,结果却只是见证了一个人的死去。
他说话之间,诸葛瑜已经走出了村子。其人翻身上马,动作倒也干净利落,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小小的村子,微微叹了口气。
董伯予虽得其时,却未得其人,故此到头来病死孤村,一切功业名声皆作虚妄。他虽得其人,却不得其时,若是出仕,也不过是史笔之中的一介能吏罢了,这对于心性极高的他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倒不如隐居于乡野之中,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农夫呢。
催马行了一段距离,此时村子已经被山林掩住,山中雾气渐起。诸葛瑜忍不住以手击股,然后昂首唱了起来。
“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昭王台上黄金无,牛山三尺埋夷吾,锦绶金印人所爱,独喜南窗数棵竹……”
他歌声之中,迎面却是一队人马狂奔而来。山路狭窄,他便避到一旁,见其中一人匆匆勒马,向他扬声问道:“先生可见一将军?”
“若你寻的是曾灿曾将军,他就在后边村中。”诸葛瑜道。
那人抹了抹汗水,虽然有意与此人结识,但如今却没有心情。他们一行继续纵马向前,不一会便到了村中,早有军士喝问,此人便翻身下马,拱手道:“海昏令陆雅求见曾将军!”
曾灿就在军士之中,听到此人自称海昏令,当即一笑:“贵令这官职,是何人所署啊?”
“卑职之官,乃大秦所署。”陆雅道。
他答得巧妙,曾灿也不为己胜,马鞭一指:“贵县来见我,有何事情?”
“卑职正要禀报二事,一是县中户籍图册财库,已然封存,只待将军遣人接收;二是逆贼嬴祝行踪……”陆雅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下。
曾灿却没有多少兴趣。
嬴祝别的本领没有,跑得倒是挺快的,对方此时,应当已经离开了海昏。但他如今时穷势孤,已经成了无根之木,跑不掉的。
“此山何以名为区山啊?”曾灿问道。
“呃,因为楚将区岌于此隐居,故名区山……”陆雅自然知道这个典故。
“改了吧。”曾灿道。
陆雅没有想到自己急冲冲跑来见曾灿,结果对方却是如此反应,不免摸不着头脑。
“这区岌不愿为大秦效力,岂可以其姓氏为山命名?”曾灿淡淡地道:“若是人人都效其事,大秦哪里还有人才可用?”
陆雅抹了抹汗水,一边猜着曾灿的真实想法,一连点头应是,然后他福至心灵:“既是将军为其改名,不若改为曾……”
“笑话,此山云雾缭绕,便叫云居山罢!”曾灿却还没有膨胀到这个地步,当即打断此人马屁,然后哈哈一笑,也不管那海昏令会有何等反应,按剑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