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忠财年已四旬,形貌疏朗,性情豁达。他与燕州七师检校师监祁士德一块挤住在破旧的县衙之内。身边虽有随侍之亲兵,两个将领却依然如同当年做伍长哨长之时一般,诸事亲力亲为,全无一点仗势欺人之意。只是祁士德身躯高壮,不苟言笑,李、王二人都不大与其说话,只陪着石忠财说些风物民情之事。
李进献盛赞部伍军纪严明,兵不犯令,民不厌兵:“千里之行,见秋毫之无犯,百姓按堵,闻犬吠之不惊。下官此前,实是闻所未闻。”
石忠财笑了起来:“当初某跟着都帅在宣化之时,也便如今日一般。不是某夸说,自关内直至訾水河畔,数千里之境,我师数十万官兵,无不如此。”
于是他将当初郭继恩与霍启明二人,初至宣化抵御图鞑部,出生入死,直至如今执掌国家半壁江山,许多故事,一一道来。李进献、王承祚皆听得入神,啧啧称奇:“听护军这等说来,郭都帅与霍参政两位,实乃奇男子、伟丈夫也。”
过不多久,杜葵赶到了阳武城,向石忠财交了军令,验看了告身,又与祁士德抱拳相见。
祁士德斜眼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同袍:“军中旅将数百员,为何偏生是你得了擢拔?此前亦不曾听闻你有何卓著军功。”
杜葵心下有气,强自忍住笑道:“枢府是如何考量,杜某哪里会知道。不过既得署任,自然会尽心任事,决计不会落于人后。”
“嗯,”祁士德微微点头,“某陪点检一道,去见见下面的伙伴们。”
崔林生、马福延、苗向奎、吴占德、史廷仁、杨安清,几个旅将皆是由各师团练擢选而来,其中还有两个是降将。他们见杜葵一团和气,心下都有亲近之意。及至操训之时,杜葵也总是身先士卒,微胖的身躯甚是灵活,部伍抽空还要帮着百姓做些农活,他也是十分熟练,于是全师上下,俱都服膺,祁士德也渐渐不再挑他的不是。
石忠财赶往黎阳去见都帅,杜、祁二人依旧领着兵马整训待战。听闻都帅已经到了阳武,他们又与李进献、王承祚一道往城北谷堆村相迎。
阴沉的天空微微落着雨点,郭继恩翻身下马,抱拳与众人相见,他觑着杜葵笑道:“杜兄许久不曾回京了罢,听说令姐甚是挂念,你也该多写书信回去才是。”
“身为军将,一睁眼就忙到了天黑,倒是给忘了。”杜葵咧嘴笑道,“便是卑职转到此处任职,也不曾去信告诉家里。”
郭继恩用手指着他,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又转头问了祁士德几句,便吩咐一块进城,往县衙去详谈:“这位想必是李明府?石军监跟郭某夸说你是个好官,就烦请你替本帅领路罢。”
李进献原本稍稍躲在后面,一面打量着郭继恩,消瘦劲健,姿容俊爽,自有凛然之气,身后那个女侍卫,倾国之貌,稚嫩沉静,他正暗自纳罕,听得都帅召唤,连忙小心上前:“是,石军监谬赞,下官其实当不起。还请都帅跟着下官一道入城歇息。”
两人走在头里,低声谈论,祁士德忍不住问杜葵:“原来杜点检与都帅有旧?”
“家姐与姐夫,俱在燕京任事。”杜葵含糊其辞,“在下身份低微,哪里说得上与都帅有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