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走!”
易华伟低声说完,便领先贴壁而上,钻进黑沉沉的小方洞去。
通道先往上斜斜伸延达五丈,又改为向下斜伸,且颇为陡峭。秘道四壁出奇地没有长满苔菌一类最喜湿暗的植物。不过,这里的空气却闷浊得可令人窒息。
“闭气!”
在易华伟提示下,单婉晶像在水底内般闭气而行。如此往下膝行十多丈后,单婉晶看着石壁上有个凸出的石扭,喊了一声“师父”,便用力把凸出左壁的制钮如法泡制的用力下按。
”轧轧”声再响。
身处的通道忽然移动起来,壁底下传出滑轮磨擦岗岩的难听的吱吱声,更因窄仅容身的通道大幅限制适动应变的能力,欲退无从下,这截忽然变成能活动的通道,带着身不由己的单婉晶往下滑去,且不住加速。
“啊……师父!!”
此一变化大出单婉晶预料,顿时容失色,心叫我命休矣。”轰”的一声,活动通道在俯冲近二十丈后,不知撞在什么地方,蓦地煞止。
单婉晶被强猛的冲力撞带至茫茫黑暗中另一空间,身子凌空下跌,一头栽进一幅像鱼网般的东西内。
弹起又再跌下,震得单婉晶混身酸麻,晕头转向,但噩梦尚未完结,网子忽往下堕,疾跌近丈后,随跌势网子往下束收,到跌定的一刻,刚好把单婉晶网个结实,动弹不得。
“不要慌!”
耳畔响起易华伟冷静的声音,让单婉晶慌乱的心慢慢镇定下来。
黑暗中,易华伟手掌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紫气,混元一气功凝聚於掌缘,无声无息地切过坚韧的网索。网绳应声而断,却并未四处弹开,而是如同被无形力道约束般软垂下去。
单婉晶只觉身子一轻,尚未反应过来,一只坚实的手臂已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揽住。
她的侧脸贴上冰凉滑韧的织物,是易华伟的外袍。鼻尖掠过一丝清冽的气息,与他处污浊闷涩的空气截然不同,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整个人被带离了那束缚的网,足尖并未触及实地,而是微微晃荡,脚下传来极细微的金属绷紧之声。
单婉晶浑身酥软,筋骨仍残留着方才剧烈震荡的酸麻,一时使不上半分气力,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额头抵着易华伟的肩颈处。黑暗中视觉几乎无用,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血液冲上耳廓的嗡鸣,以及两人极轻缓的呼吸声。
“屏息。”
易华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清晰:“此地空气沉滞多年,浊气郁积,吸入无益。”
单婉晶闻言立刻闭住了呼吸,方才的惊慌窒息感尚未完全消退,此刻强自抑制喘息,胸腔不免有些憋闷。但她心知师父所言非虚,这秘道深处的空气带着陈腐的霉味,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滞死气,多吸几口确觉头脑昏沉。
她试图稳住身形,脚尖在冰冷的钢丝上微微挪动半分,却引得绳索一阵轻颤。腰间的手臂收拢了些,将她更稳固地固定住。隔着几层衣料,依然能感受到那手臂蕴含的力道,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单婉晶庆幸此刻一片漆黑,无人得见她骤然烧红的面色。身为东溟派少主,她自幼习武,并非弱质女流,寻常场合纵有惊险亦能镇定应对。何曾想过会这般狼狈地栽落陷阱,更被师父以如此……如此贴近的姿态护在怀中。鼻端萦绕的清净气息不断提醒着她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数清他呼吸的频次。
一种陌生的慌乱攫住了她,四肢百骸的酸软似乎加剧了,让她愈发难以集聚力气。心跳非但未能平复,反而撞得更加急促,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单婉晶试图默运内功调息,真气却流转滞涩,全然不似平日听话。脑中纷乱杂陈,一会儿是方才坠落的惊怖,一会儿是此刻身处的逼仄窘迫,一会儿又是师父近在咫尺的沉稳气息。她微微扭开头,想避开那令人心绪不宁的清冽味道,却又贪恋那气息所带来的、迥异於周遭污浊的安全感。
易华伟并未低头看她,目光在绝对黑暗中缓缓扫视,感知着周遭环境。他能察觉到怀中少女身体的僵硬与细微颤抖,耳力亦能捕捉到她失了节律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但他并未出言安抚,只如磐石般稳立钢丝之上,静待她自行调适。
单婉晶深吸一口体内循环的真气,强迫自己忽略腰际传来的温热触感,缓缓抬起虚软的手臂,试探地、极轻地搭上易华伟的肩臂,试图为自己寻一个更稳妥的支点,指尖触及的衣料下,是绷紧而不过分贲张的肌肉线条。她像被烫到般微微缩回手指,最终只是虚虚扶着,不敢抓实。
脚下是无尽黑暗,唯有一根细丝承托。周身是沉滞多年的腐浊空气,唯有身侧之人呼吸清定,单婉晶闭着眼,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
易华伟并未低头看她,目光如电扫视四周,双目在绝对黑暗中视物亦如白昼,将周遭环境尽收眼底。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穹顶高耸,距他们立足处约有十数丈。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纵横交错的粗大铁索与钢丝,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下方近二十丈见方的区域。网的下方,隐约可见点点寒光闪烁,是密布倒插的锋利枪尖,若真跌落其上,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滞重,弥漫着浓厚的尘土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薄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
易华伟身形微动,揽着单婉晶,如一片落叶般自钢丝上飘下,落在另一条更为粗壮的铁索上。铁索轻微晃动,他的足底却似生了根,纹丝不动。单婉晶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无妨。”
易华伟声音平稳无波:“此地机关重重,皆是死局。方才那通道冲坠之力,常人早已筋骨断裂,再落这枪林陷阱,绝无生理。”
单婉晶定了定神,借着易华伟臂膀的力量站稳,终於能稍稍自主。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却被呛得轻咳了一声,忙又屏住呼吸,以内息维持。环顾四周,尽管目力远不及易华伟,但渐渐适应黑暗后,也能模糊看到大致轮廓,尤其是下方那一片令人心悸的森然寒芒。
“好险恶的布置……”
单婉晶声音微带沙哑,回想起刚才的惊险,犹有余悸:“若非师父相救,婉晶已成一滩肉泥。”
“杨素当年权倾朝野,阴私甚多,这宝库机关自是极尽歹毒之能事。”
易华伟淡淡道,目光已投向空洞一侧的岩壁:“出路在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