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传递消息 杜金星撇嘴道：“哼，我是巴不得红党那边选定的目标是姓刘的呢！话说回来了，虽然和咱们的立场不同，但是红党那边做事还算是光明磊落。” 他和刘海洋之间矛盾日积月累，自问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若不是彭浩良亲自交待，将此案交给他侦办，他是乐得站在一旁看刘海阳的笑话的。 红党也有“打狗队”，他们的主要目标主要有两个： 一是从红党那边投诚过来之后，这些人会像疯狗一样疯狂地反扑，靠着出卖自己曾经的同志换取新主子的欢心，摇尾乞怜。 二是抓过并且处死过共产党、手里有血债的，这些人也是在红党“打狗队”名单上的。 刘海阳无疑符合第二个条件。 只不过这样的目标被刺杀之后，旁边都会有一张纸条，写着“敌人的下场”之类的字，跟今天在李峰尸体旁边发现的纸条完全不同，那种口吻是惩罚，而不是威胁和警告！ 刘海阳和熊亮都知道彭浩良是想将责任推出去，最好是将调查室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最不济也得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弄堂的尽头有一家卖羊杂的小铺子，面对的都是一些干苦力的食客，这些人平日里只能说混个饱腹而已，并没有肉食。 出门那个人发现了落在院子里的石块，尽管是在夜里，但用白纸包着，还是十分明显的。 此时，早就过了店铺打烊的时间，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亮。 老黎头道：“可不是嘛，在下面躺着呢，人炸得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夹水弄堂的方向喵呜一声，一只野猫不知被人什么惊动了，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了屋顶的浓浓夜色之中…… 他每一天都是在在刀尖上过日子。 熊亮下车后，机警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闪进了弄堂，没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弄堂拐角处。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熊亮纵身轻轻一跃，就消失在了墙头。 邱志宏道：“陈教授的家和办公室都由特务们盯着，咱们的人无法靠近。” 两个男人回到了房间中，其中一人正是羊杂铺的老板沈大海，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叫邱志宏，也就是刚刚被熊亮看到的那个黑影。 熊亮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沿着夹水弄堂继续朝前走去，夹水弄堂是专供雨季排水使用的，两侧十分狭窄，一个成年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走进去。 熊亮刚走到铺子门口，忽然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闪身便到了羊杂铺子旁边的夹水弄堂里。 人力车来到了小河路的时候，时间已近深夜，街上一片死寂，远远地传来一两声稀疏的狗吠声。 他的家距离临城站调查室的办公楼并不远，甚至从窗户可以看到办公楼，杜金星的办公室里的灯依旧亮着。 “等明天你打个报告，组里报销！”杜金星拍拍熊亮的肩膀。 “也就是您心善！别人才不会在乎这个呢，行动队的人就是送尸体的时候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现在天这么热，放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熊亮闻言忽然想起了杜金星劝自己成家的那些话。 熊亮走出办公楼，向着东侧的一排小平房看了一眼，混暗的灯光下，小平房显得孤孤零零的。 总之，为了生计，没几个人有闲工夫在这儿打发时间，也就没人就这里的环境提出任何的意见。 做完这一切，这才伸开两只手臂撑住两边两米左右高的墙面，一使劲，身子就如壁虎般爬了上去，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墙头。 “邮寄的，应该还在路上。” 他向西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处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上车后，他简单地说出了地址：“拱宸桥！” 另外一个男人也走了出来。 舅舅已经找到，不日将归家，接站时间地点再通知。 陈子廉在临城很有名气，他认识，甚至还听过他的课，那时的陈教授在讲台上给上百名学生授课，陈子廉课深入浅出、引经据典、通俗易懂，连跟熊亮一起去的王鹏都听得津津有味。 熊亮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那块石头朝着亮灯的窗户方向投掷了过去。 熊亮一看，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陈子廉。 即便是和杜金星不对付的刘海阳，对熊亮也挑不出个理来，见了面也要亲切地叫上一声“熊老弟”。 老黎头回头看着陈子廉的尸体，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嘟囔道：“你若是泉下有知，就保佑熊组长多子多福、长命百岁。” “熊老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件事还得你多多帮衬老哥我啊。” “他的家人呢？” 熊亮看到一个黑影很快到了门口，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 “又有活儿了？”熊亮顺带问了一句。 等香烟只剩下那一小截无法燃尽的烟屁股之后，熊亮这才告辞离开。 “组长，有什么小弟能够帮得上您的，您尽管开口。” 熊亮紧走了几步，前后看了看，确保身后没有人跟踪。 熊亮能力出众，所以经常被委派出外勤任务，而他每次回来，无论多少都要给组里的兄弟带一些礼物，渐渐地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来这儿吃羊杂的食客十之八九都是捧着大海碗蹲在门口，吃完，碗一放，嘴一抹，丢下几个铜板，或拉上黄包车，或跳上担子，匆匆来匆匆去。 与租界相邻的西侧则是一片棚户区，这里没有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此起彼伏的洋人教堂，有的只是阴暗潮湿、纵横交错的小弄堂。 “不会和老胡在一起，一定是被临城调查室的特务们秘密关押到了其他的地方，小敏是老胡的心头肉，特务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一步一步地将老胡策反的。志宏，陈教授的手里还有一份重要的情报，现在他人一死，没人知道这份情报藏在什么地方，咱们得赶紧找到它。” 青白色的灯光下，一具尸体仰面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老黎头掀开白布。 沈大海嗓音低沉：“陈教授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会有人告诉我们去哪里接陈教授回家的。” 一个小时之后，熊亮悄悄地下了楼，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 “笃笃笃……” “外面怎么样？” 店内油漆斑驳的木制桌椅板凳歪歪斜斜，有的都是勉强站立着的，甚至有的已经缺了腿儿，倒在地上。 邱志宏将沈大海紧缩双眉，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瘸腿老头，眼角还糊着一块眼屎。 老黎头孤家寡人一个，好烟酒，胆子出奇地大，从临城调查室成立一直就负责看守停尸房。 然而，那个曾经慷慨激昂站在讲台上的教授，此时大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状态。 “人死为大。死都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熊亮伸出那只戴着佛珠的手，轻轻地在陈子廉的眼上抚了一把，“别有怨气，既然你这辈子干的这行，就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是不是？到了那边好好的，重要的是规规矩矩的，不然也会有麻烦。” 这次到南京出差回来之后，等待他的是一个个噩耗。 熊亮开车回到了家中，简单地洗澡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靠北的一扇小窗前，将电灯关上，拿起望远镜向外看去。 拱宸桥拱宸桥以北、桥东数百亩的土地，作为甲午战争战败的结果，成了日本租界。 但是在熊亮的内心世界里，却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平房的下面是地下室，跟防空洞相通，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停尸间。 “组长，您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感情的问题，实在是一言难尽。对了，要不我顺路把您捎回家，让王鹏直接回去吧，他家住的远。” 一般来说，只有在他们手头宽裕的时候，才会到这里点上一碗羊杂汤解解馋。 老黎头搓着干枯的大手，接过了香烟，赶紧掏出洋火给熊亮点上。 “吧嗒！”随着石块落地，交谈声戛然而止，灯光也随之熄灭。 熊亮环顾左右，见身边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调转方向，加快脚步走到了那排小房子旁。 尽管熊亮已经习惯了掩藏秘密，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却让他备受煎熬。 不过，唯独没有杜金星这个组长的。但杜金星丝毫不以为意，他和熊亮之间的感情根本不需要这些来维系。 昏黄的月光照在在弄堂口低矮的屋顶上，显得分外凄凉。 随后，他拿出笔飞快地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字，从地上见了一块小石头，用纸条包裹好。 他的眼圈有些红了，竭力克制住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自己的轿车走去。 即使是在这种三伏天，停尸间里仍旧是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仔细看看！” 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很低，都在刻意地压着嗓子。 有时候查案子就是这样，上面那些头头们在乎的并非是案子的真相，而是政治效果和社会效果，至于事实是怎样，谁会太在意呢！ 这种情况在党务调查处尤为明显。 熊亮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轻轻地放在尸体前，香烟袅袅。 熊亮的性格内敛，平时话就不多，但在情报组有着很好的人缘。情报组的特工们提起熊亮，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铺子的外表很是简陋，只是随意地挂了一个油渍斑斑的帆布招牌在门口，上面七拐八扭地写着“羊杂”两个字。 邱志宏的眼圈一红：“陈教授是好样的！他的死都是老胡那个叛徒一手造成的！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叛徒，给陈教授报仇！” “这件事咱们明天再详细聊聊，今天太晚了，你也是舟车劳顿，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要我说啊，你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了，回到家里总是冷锅冷灶的可不是长久之计。” “不用了，我今天就睡办公室了。说起来，你对咱们组里的这帮兄弟真不错，这次从南京出差是不是又给他们带了礼物了？” 邱志宏点点头：“咱们的人也在找他的女儿小敏，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熊亮放下望远镜，上床和衣而卧。 沈大海将纸条展开—— 后院的厢房窗户上就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光，仔细听，里面还有压低了嗓音的交谈声。 与另一侧接轨现代文明的桥头堡的地带相比，这里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隙，那人一闪就走了进去，铺门轻轻地关闭。 一个男人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头：“还没有发现！” 车夫点点头，拉着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是熊组长啊，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头姓黎，名字不祥，人们都叫他老黎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找到老胡的藏身地点，否则他还会继续危害组织。” “老黎，抽烟！”熊亮大方地将香烟递过去。 想来反正也没有什么人坐，店老板也就懒得修补更换。 老黎头摇摇头：“行动队的人没说起过，怕是现在还不知道，又或许是没有家人，干他们这种事的，有了家人也是拖累。” “可不是嘛，，大学教授薪水也不少赚，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跟着红党干？”老黎头话中带着几分惋惜。 “这里有东西！” 熊亮苦笑，劝他成家几乎成了杜金星每次谈话的保留科目。 “其他的地方我已经派别的同志找过了，都没有，只剩下这两个地方。陈教授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一定会将情报藏好，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特务们发现情报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必须要抢在特务们之前，找到情报！这件事你就不要跟了，这几天你们可能在特务们面前露过面了，有威胁，我会安排其他的同志。” 邱志宏点点头：“好吧！我继续全力打探老胡的落脚处，一有消息立即向你汇报。” 沈大海道：“刘海阳一定会经常去老胡，但他是个行动老手，不要轻易地跟踪他，很容易被发现，我认为，还是要从他的手下那里想想办法。”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