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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管能让许都城的风向大变,乃至于让曹操一夕间沦为众矢之的。

但…这二位?

说起来…

王粲的话…诸葛恪并不陌生,一本《大汉英雄传》颇有名气;

阮瑀…诸葛恪也略有耳闻,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极其出色,昔日大魏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与陈琳所拟。

一首《驾出北郭门行》更是传扬颇远…

似乎,年轻时,曾受学于蔡邕,被蔡邕称之为“奇才”。

可…就是再奇才,那这两位怎么看也就是个书生啊?

在这等争取许都城民心、人望的关键时刻,云旗公子派俩书生来?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打算靠游说的方法,去一个个劝说…此间百姓吧?

故而…诸葛恪迷茫了,整个面颊上显得很错愕,很挣扎。

王粲与阮瑀自然从诸葛恪的表情中看出了几许这个味道…

王粲面朝阮瑀,“元瑜啊,看来…这位诸葛公子是信不过你、我呀!”

阮瑀一摆手,笑着回道,“你、我本是书生,作作文章还行,真到这等关乎军心、民望的大事儿上,被人小觑也是情理之中。”

随着两人的对话…

诸葛恪哪怕心里头满怀疑窦,可面色上却是大变,“云旗公子看人素来极准,他既派两位前来,那两位定然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只是,晚辈有些担忧,距离迁都的时间可仅仅只剩下四日了,这么短的时间,争取民心与民望…似乎并不轻松啊。”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神情变得异乎寻常的凝重,他继续补充道:“这里是许都,不是徐州,不是平原,不是兖州,更不是新野城…曹操没有在这里屠杀过,更是屡屡施恩于此间百姓,再说了…昔日刘皇叔在许都时,虽有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可大体…每日是惶惶不可终日…不是种韭菜就是种青梅,从未施恩于此间百姓啊!”

俨然,诸葛恪一股脑的把他遇到的争取民心、民望的难题全盘拖出。

他这是要把困难摆到明面上…

毕竟,时间对他们不利。

哪曾想,伴随着诸葛恪这一番严肃的话,伴随着他那凝重的神情。

阮瑀与王粲彼此互视一眼,然后笑了,“哈哈哈哈…”伴随着这一阵笑声,诸葛恪彻底哑然,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笑了呢?

这时,阮瑀已经伸手一边拍着诸葛恪的肩膀,一边笑着说:“元逊公子,来…先不说这些个,我俩带你看一场戏?”

“戏?”

“没错,这可是我们在江夏排演了许久。”王粲笑吟吟的补充说,“更是云旗公子讲述,经我之手写出的戏本,你所有的疑窦…都将在这戏本中完全解答——”

说着话,王粲与阮瑀已经拉着诸葛恪往门外走。

而这驿馆门前早已搭好戏台…

只等着一出好戏——隆重上演。

襄阳城,一处硕大的戏台已经展开,关麟与陆逊坐在前排,身后是一干襄阳城的文武。

再往后则是一排兵士将这些官员与百姓分开,警惕的护卫着…关麟的安全!

百姓们则是闻听此间有戏,于是蜂拥而出。

不多时,这里已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一出好戏如期而至。

一个儒雅的公子缓缓走出,因为有报幕的存在,百姓们知道,这儒雅公子扮演的是大名鼎鼎的留香荀令——“荀彧”!

不…准确的说,是早期的,是尚未出仕的荀彧,是怀才不遇的荀彧。

也因为这“戏子”惟妙惟肖的表演,大家伙知道,这是一场荀彧与父亲荀绲关乎“是否退婚”的对话。

大背景…前面的部分有所交代,是荀绲带荀彧去汝南月旦评求评。

但…许劭却拒绝给荀彧评语,理由是,一个与宦官之后定下娃娃亲的男子,纵有些才华,也难逃自甘堕落之嫌,要评语可以,先退了那与宦官之后的娃娃亲再说。

诚然…

许劭说的没错,昔日桓帝时期,有“五侯”之称的宦官唐衡权倾朝野,把持朝政,为祸一方,原本唐衡欲将女嫁给名士之后的傅公明,却被傅家拒绝,于是唐衡就退而求其次与荀家定下了这门娃娃亲,荀彧的父亲、“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碍于唐衡的权力,于是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正因为如此,让早年才华横溢的荀彧一再的受清流党人的讥讽与嘲笑,举步维艰。

更是求评、求官无望。

但…其实中间是有一个机会,荀彧是可以退掉这门婚事的。

且一旦退了这门婚事,无论是士人还是党人,亦或者是月旦评都会高看荀彧一眼,甚至将他视为对抗宦官阉党的急先锋,作为典型大肆宣扬。

这出戏的高潮…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唉…”

戏台上,一处马车旁,一名中年男子饰演荀彧的父亲荀绲。

此刻的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昔日唐衡权倾朝野,那时…他汝南傅公明傅家便敢公然不娶唐衡之女,如今唐家没落,吾儿为何就不敢拒了这门婚事呢?我荀家昔日比不上傅家,难道今时今日…唐家没落,我荀家还是没有这份胆力么?”

伴随着荀绲的话,荀彧那黑帮白底、绣的干净靴子,轻轻的踏进干净的“雪”中,他向父亲拱手一拜,然后郑重其事的讲。

“父亲大人,关于婚事,请听孩儿一言!”

“当初陈群的爷爷家里穷,他来拜访咱们时,咱们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您和叔叔们坐陪敬酒,这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族里侄儿辈荀攸,当初他叔叔醉酒,误伤了他,他遮着伤不让叔父知道,不想让叔父内疚,这也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

“孩儿从小耳渲目染,聆听您与诸多叔叔的教诲,孩儿又怎能对这世上的人不存善意?唐氏的父亲,中常侍唐衡,这个手中沾满鲜血的宦官,士大夫当然讨厌他、憎恶他…孩儿虽没有见过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唐氏,可她是无辜的。”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擦拭了下面颊上的雪,继续说道:

“她爹当年与傅家定下娃娃亲,傅家不要,他爹又与我们定了娃娃亲,世人说您是攀附权贵,笑话,我们荀家哪个不是人中之龙?还比不上傅家么?唐家祖辈有做到过京兆尹,有做到过司空,又如何?我六叔三个月从平民做到司空,父亲做到过济南相,我荀家比不过他们么?”

“当时答应这门娃娃亲,除了因为不想给族里带来灾祸,还有的…依旧是父亲大人的‘善意’吧!女孩儿家几次都嫁不出去,多伤她呀,若然我们再拒了这门婚事,那她还嫁得出去么?”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局势变了,唐衡死了,唐家没落了,宦官也式微,所有士人审时度势,族里人闲言碎语的逼您退婚,甚至拿儿子的‘评语’,拿‘孝廉’头衔相威胁!还说什么唐氏是宦官浊流之后,有辱我们士人清名,哼…”

这扮演荀彧的戏子,整个表情中都是戏…

都是讥讽。

他仿佛已经完全进入状态,语调更甚:“说起审时度势,族里的荀巨伯看到好友被盗贼包围,他怎么没有审时度势?他为何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以大义保全无数生灵!所以…不管谁笑我攀附权势,不管谁笑我傻,孩儿主意已定,誓娶唐氏为妻,且永不纳妾!我们荀家不改诺言,我荀彧一生宁死亦不改诺言!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

整出戏剧…也随着这一句“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而落下帷幕…

紧随着的…是满场寂然,仿佛所有的官员、百姓悉数沉浸其中,浑然忘记了这只是一出戏。

大家…都被年轻时期荀彧的话,荀彧的执着,荀彧的坚守,还有那句“诺言不改,不负他人”所深深的折服。

坐在第一排看戏的陆逊也是良久才回过神儿来,他忍不住喃喃望向一旁的关麟:“云旗?你从何时起就开始为今天准备了…”

俨然,陆逊已经看出关麟的目的。

他是要塑造起一个圣人般纯洁无瑕、让人敬佩人物,然后让他在最后一幕时毁在曹操的手里…

荀彧…荀令君…留香荀令…他…他是许都颍川人哪!

哪怕此间所有的襄阳人看到这戏都沉浸其中,不能自已…更莫说是许都人了。

这是明谋,也是诛心——

“伯言问我何时起?”

这时,关麟仿佛也从这戏中走了出来,他沉吟了一下,像是思索…

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可能是…从我觉得,我爹这个对手已经不够看了的时候吧?”

这…

关麟的这一句话很轻很细,可在陆逊听来,震耳欲聋,振聋发聩啊!

许都城,驿馆门前的戏台上,正在演绎第二场大戏。

之前是荀攸请教荀彧。“徐州…主公屠了太多百姓,纵是报父仇,可这样的杀戮太甚了…我听闻单单一个彭城就屠了几十万人,整个泗水为之不流,若是这样的杀戮持续下去,那…这曹操终将是第二个董卓啊!

面对荀攸的质疑,荀彧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他内心的旁白…

——『如何让曹操停止杀戮呢?曹操为何这样杀戮呢?他原本…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一切的源头在哪里?』

这一位饰演荀彧的“戏子”表情亦是惟妙惟肖,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恍然抬眸。

他的内心旁白再度响起。

——『我懂了…主公之所以杀人、之所以屠城,是因为这些人在他看来,是敌人…而非自己的子民,只有让他对这些人改变看法,让他意识到…这些百姓就是他的子民后,屠城方能停止!』

想到这儿…大幕拉起…再拉开时,已经是荀彧面见曹操。

而荀彧一开口,便是振聋发聩的话语:“奉主上以从名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故…下一步的战略,臣提议…挟天子以令诸侯!”

饰演曹操的是一位中年魁梧男人,他的表演也极其到位。

面对荀彧的提议,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与震动。

而荀彧的话还在继续,“德之大道,以人为本…主公啊,你年轻时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你忘了么?你任顿丘令时颁十罪诛,还百姓青天,你忘了么?担任议郎时,你议郎谏言,担任济南相,你捣毁邪祠,董卓无道,你屈伸侍董,图谋诛董,举兵讨董你忘了么?”

“你“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的豪言与明智,你忘了么?你怎么能跟袁术、吕布、公孙一样乱打乱屠呢?当天子在手,你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天下百姓是天子的,也是你曹公的呀…哪有人屠戮自己子民的道理?”

一出戏…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荀彧提出的曹魏进化的终极战略淋漓尽致的完全体现。

比起同阵营毛玠提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

无疑…荀彧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更高级。

不是对待敌人的高级,而是对待百姓的高级,他是间接的劝曹操善待百姓,可万不能再兴屠城之举!

而这一番话,这一出戏也让整个许都城无数围观百姓感激涕零,泪湿衣衫。

同样,目睹了这一出戏的除了阮瑀、王粲外…还有诸葛恪、诸葛瑾、吾粲等人…

诸葛瑾忍不住问儿子:“这样的戏还有几场?”

诸葛恪摇头,在看过前两场后,他的脑袋都是嗡嗡的。

“我…我不知道,但…但我知道…”

“对曹操而言,最致命的一定是最后一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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