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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我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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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的年轻官员,尤其是三十岁以下的,不少是因父祖之荫入仕。官职来得容易,有人较真非得证明自己值得、自己是真有本事,有人就恰恰相反,认为人生过于容易可以随意挥霍。 玩世不恭的人多了,挨的骂也就多,京城纨绔早被骂习惯了。 每逢出了大一些的事故,即使在京城最混乱的时候也是有不少人在骂的。不少人自己儿子不争气,他把整个京城的纨绔一块儿骂,也请旨要求给这群小东西一个教训。有的时候上头管一管,有的时候骂一骂闹事者的父兄,让他们各自领回家去打。 类似事情隔一阵就会发生,李泽这一本奏上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议论。有两个人出于惯性还跟着吆喝了两声,然后也没了下文。 这一本恰在年末,大家都忙着过年了。风俗里也不兴大过年的打孩子,此事就暂且搁置了,大家也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出寻常戏码。该怎么过年还怎么过年去了。 祝缨这是第二个在自己宅子里过的新年,今年比去年又富裕不少,田也多了几十亩,她的田产破百了。除了仆人还是只有两个,一切都似模似样,是一个正在发家的青年官员的家庭了。 她把今年除夕值夜安排给了苏匡,没忘给苏匡订了年夜宴,并且告诉他“长夜漫漫,大家都是不能陪家人的,你邀他们一道,也好熟识熟识。” 苏匡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意外地看着她,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继而道谢,最后说“郑大人高升,如今这大理寺里是裴大人的天下啦。咱们” 祝缨道“咱们把该干的干好才能再说其他,不是么于你,先将这除夕过完。还要一道往裴大人家拜年呢。” “是啊”苏匡心里还是有点乱,彻底投向裴清,他有点含糊。谋去跟随郑熹,似乎又有很大的难度。 祝缨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地踱出了大理寺。 今年比往年不同,裴清、冷云两处都要拜,年礼还不能分出厚薄,但是裴清又是暂代的大理寺,又要显出一点不同来。还有郑熹,还得编一个“欢送”的名目,才能用大理寺的公费再给他送一次丰富的年礼。 祝缨心里算着账,如果郑熹不能短期内将她调走,下回过节就没理由用公费给郑熹送厚礼了。 出了皇城,整个京城过年的氛围已经很浓了,祝缨上了马,对曹昌说“你不回家过年呢” 曹昌摇摇头“去年已经回家了,还是金大哥派人给咱们家投的拜年帖,今年可不能再叫家里这么寒碜了,我得去投帖子。” “瞎说,你出来做工不就是为了家里能过得好些么年都不能回去陪着过,还算好” 曹昌道“我跟表哥商议了,今年把爹娘也接到城里来过年,就住在姨父家。” 祝缨想了一下,道“也行。”回家让花姐又翻出一份年货,给曹昌带去给他父母。 祝缨一个年过得挺不错的,裴清暂代大理寺,一时也找不着一个合适的人取代祝缨。郑熹临走前跟他交过底,还是希望大理寺能够在他手上的,大理寺后来补的那些空额大部分都是裴清的意思。从祝缨进大理寺开始,裴清就很认可祝缨的能力,人虽然是郑熹弄来的,但是一入大理寺,自己也是祝缨的上司,大家都有香火情。 新的顶头上司不为难她,老上司又有许诺,祝缨两处拜年,也算如鱼得水。 哪知新年假期一过,王云鹤就上了一本,表示李泽说得很对。朝廷不能不考虑青年官员的培养,京城的青年官员应该历练一番日后才能为国所用。 陈峦竟然也附和,认为王云鹤说得有道理。连一向不大愿意有大改变的施鲲也“附议”。 裴清等人散了朝回来,祝缨向裴、冷二人汇报工作兼作请示。裴清因是暂代,每逢此时必要冷云一同听汇报。大理寺没有什么意外,冷云捱到祝缨请示完毕,裴清问他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冷云说“没有没有,太平无事。” 裴清将祝缨留下,问道“七郎有提到过什么吗” 祝缨道“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事” 裴清将朝上的事说了,祝缨也觉得有点问题“单是李大人那一本还只是寻常,政事堂重提此事,似乎别有文章。不像只是为了几个纨绔。” 裴清点点头“我亦如是想。”他把祝缨上下打量,道“应该不会有你吧” 祝缨心中一跳,她倒情愿里面有她王云鹤跟她说过好几次了,认为她应该真正的做一做亲民官。有些事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她说“无论有谁,政事堂既然动了心思,派多少人出去怎么个派法到什么地方、干什么,历练到什么程度、怎么回来,都应该会有个下文的,不至于仓促之间就通通赶了出去。这两天应该会有点风声吧” 裴清道“我亦如是想。虽然有这件事,接下来也会有议论,大理寺上下不能慌不能乱,不要一惊一乍。”大理寺这几年虽然不是他当家,但这一批人也是在他手下使出来的,他也有那么一点关心。 祝缨道“是。灯节快到了,再发一笔钱,大家乐一乐,就容易不记得烦心的事了。” 裴清笑道“也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办成这样的事。”暂代了大理寺才知道郑熹这几年过得有多么的舒服,真真全无后顾之忧。 祝缨道“只要您首肯,下官就去办。” “去吧。” 祝缨发完了钱,当天就在宫门外面被甘泽传话郑熹要见她。 祝缨落衙先不回家,带着曹昌去了郑府,直入郑熹书房。 郑熹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说“坐。” 祝缨坐下,问道“您有烦心的事” 郑熹道“有你。” “诶” 郑熹道“政事堂打定了主意,要在京师简选年轻人派到各地历练。” “与我有关我也在名单上”祝缨说,“这” 郑熹一整个年也没闲着,他探到了皇帝和太子的口风,他讨厌的那个缺德鬼就是他的皇帝舅舅,外甥像舅,甥舅俩干了一模一样的事儿。刨去皇帝和太子中意的人,他已相中了一个倒霉蛋,打算趁着这一次政事堂要简选年轻官员外任的机会,将此人升个半级礼送出京。然后就可以把祝缨给调到东宫了。 岂料他刚向政事堂提及此事想事先通个气,施鲲就说“此人新任,不宜再动。”陈峦与郑熹还有点师生的名份,多给他说了一句“名单已经差不多了。” 郑熹顺势问道“不知东宫属官有无调动我也好有所准备,安排相关事宜。永平公主出降殿下要亲自送嫁,詹事府里得安排一些事儿。万一到时候人手有所欠缺,恐怕误事。” 陈峦笑道“放心,暂不动东宫的人。哦,你的故吏们,有要动的。” 郑熹继续询问,陈峦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也知道规矩。” 规矩就是,可以提前通知你,但是你别给政事堂耍心眼儿想要改变这个结果。老师信任你,你如果辜负了信任,当心老师整你。 陈峦大方地把祝缨的名字告诉了郑熹。郑熹在他们面前还是个年轻人,这回被三个老鬼整得不轻。他不好当面反驳,只是问“为什么” 陈峦道“为什么不”言语之中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郑熹想迂回地协商,王云鹤又提醒他“你现在该做的是守好东宫。” 郑熹铩羽而归,当天就召了祝缨来,问“你怎么想” 祝缨道“您的意思呢” 郑熹的表情很沉郁“我在问你。” 祝缨道“政事堂为什么这么干如果不知道原因,我就静等吏部下文。三个丞相,不知底细一时扛不住。” 郑熹的心情是羞恼,都已经给祝缨许诺,要把人调到东宫,现在事情干到了一半被截胡了他很不高兴他说“无论成行与否,我都安排你能够见一见东宫,你自己要有所准备。” 祝缨道“您才做詹事” “无妨。正好有机会。” “是。” 祝缨从郑府出来,心中并不像在郑熹面前说的那样的困惑。王云鹤是一个至诚君子,还是个有行动力的丞相,他心中想的事情,就必然要设法去做。做京兆的时候就能因为曹氏而上书,对律条的执行做补充。现在做了丞相,他不有所动作倒奇怪了。 祝缨心情非常的好 她特别愿意离京外任。 回家的路上,她控制住了表情,直到回到家里吃完了饭,往书斋一坐,才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还没出正月,天还有点冷,张仙姑过来给她看看茶热不热。见她在笑就说“这孩子,想什么呢诶,你怎么把披肩弄下来了” 祝缨伤过肩膀和腿,花姐就给她做了披肩,张仙姑盯着祝缨天冷必须穿戴着,腿上也要穿得厚些,坐着的时候必须再盖条毡毯。 祝缨看到张仙姑,噎了一下,但她忍着没跟张仙姑说。照着张仙姑的指示穿戴好,应付完了张仙姑,祝缨开始打腹稿。她愿意出京,也得写个奏本。然后是安排家里,住了一年多了,跟这房子才有了一点感情就要离开,竟是有点不舍 房子、田产,还好,都不多。 要紧的是大理寺那里怎么安排,尤其是女监。 祝缨心里一样一样地想着,哦,还有她在京城的这些线人。 如果要出京赴任,她还得招募仆人,到陌生的地方上任,不带几个自己人怎么成花姐其实是很需要花姐同行的,但是花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她要学医就会推辞掉能够做女丞的机会专心行医,不能因为自己而强行改变她的人生。父母还是跟着自己的好 祝缨整了半宿,心里有个大概才回房去睡觉。 她藏在心里的消息,连父母和花姐都不曾说的事情,没过两天京城就已然传出了些风声政事堂给吏部下令,命吏部盘点天下州府县的官员情况上报,又盘点京城各衙司之年轻官员的情况上报。 吏部忙了个人仰马翻。心里再有谱的人,要短时间内盘点出这样一份清单也是很吃紧的。 吏部在忙的事,王云鹤在朝上公然上了一本,事态变得很明朗年轻官员出京这事儿,一准要成。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躁动了起来。 出京并不是一件全然的坏事。许多人还特意想谋一个外差好丰富一下自己的家庭财富。也有一些人,钱权都有,但是对某地有执念,也会想去一下。又有一些人,觉得京城无法施展抱负,也愿意去地方上一展身手。有任职地方的履历,也有利于日后晋升。在京城,从六品不算什么,放到京外,就可能是一县的主政,全县都听他的。 祝缨这个从六品在大理寺混得算不错了,在上司的支持下,拢共也就能管上二三百号人,还得给人当老妈子。到了京外,上县,人口过万户,县令从六品,跟在京城相比,那排场就完全不同了。 一些人心思就活络了。 出京又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人生地不熟的,被坑被架空被戏弄被当地豪强压制的并不罕见。此外,大部分地方是不如京城繁华生活方便的。又有,如果一地出了个名人,县令也容易当孙子。再有,水土不服、人口减少、天灾**、租赋收入不足、闹盗匪品级低一点的,是个大官路过都得点头哈腰,头上还有州府官员。运气差一点的,分到边塞,那就更刺激了。倒霉蛋出了京,远离天子与朝廷,大家把他忘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离得远了就没这种好事了。 一些人打死都不想出京,死命琢磨着逃避。 此事影响之大,祝缨回到家里都被祝大问及“朝廷是要动真格的了” 祝缨道“什么真格假格的” 祝大道“我都听说了瞧瞧,这上头写了。” 他和张仙姑跟着花姐学认字,张仙姑先认些常见的、记账的,祝大识了几个字之后就开始看邸报,有时候看不懂就读字读半边,连估加猜。祝缨从来不知道,一个学问只有一瓶底水的老男人竟会对指点江山有这么大的兴趣。 祝大说得头头是道“王丞相要干,那就一定能干成了。瞧,年轻官员,哎,他要是把那个谁放到东北、某人再放到西北”他仿佛比政事堂还要明白。 祝缨道“政令没下来,别到处说。叫御史听到了,又该参一条妄议大政了。” “还参啊” 祝缨道“对啊。不该议的不议,不该管的不管,议了、管了,也是会被问罪的。当年龚逆的党羽里就有被安了这个罪名的。” 祝大目瞪口呆“那咋还不如个老百姓自在呢” “呃老百姓更不能瞎说,不过,人多不太好管。真撞刀口上了,比官员惨。”祝缨说。 祝大闭上了嘴。 祝大不议了,到了二月初,吏部将两份单子递给了政事堂。祝缨也在寻找合适的仆人,长途跋涉,她打算带些书籍、铺盖之类的,那就需要车夫。到了陌生的地方,还得需要健壮的仆人。她还想要几个有点武艺的人,这个或许可以跟侯府拆借,又或者请温岳帮忙。 她这头忙,那头又一封奏疏令朝廷上下议论了起来始作俑者李泽的长子李彦庆上了一本,表示自己愿意外出去一偏僻的下县,去造福一方百姓。 李彦庆出孝比他爹还要早,李藏的案子移交到大理寺的时候,李藏都死了不短的时间了。李彦庆的爹和叔叔们都丁忧着,李彦庆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寻死觅活又恹恹生病,就算给他个官儿,李泽也怕他出纰漏。 直到李泽自己也出孝,先给儿子安排个清闲小官干着,带到京城来自己看着,慢慢调教儿子。放到别的地方,父子既无法同地为官,李泽就无法给儿子安排个位子。京城好啊,那么多的官职,只要不是在同一个衙门,就不用太避讳。 李泽都想好了,他瞄的不是祝缨的位子,而是另一处的礼部的一个缺。 他开始还担心段琳的安排未必奏效,郑熹还得出招,哪知王云鹤接手了政事堂居然站在了他这一边。虽然儿子也算是“年轻官员”,不过他儿子老实,也不生事,上回闹事的也没有李彦庆,应该不会被派出去。 这边老子算盘打得山响,那边儿子炸了个大雷“我去。” 等李泽知道的时候,李彦庆的奏本已经递了上去了。老子出的主意要年轻官员出京,儿子跟着上本请求出京,李彦庆的上司自然认为这是李泽的计划,想都没想就顺利让李彦庆把奏本递了上去,他没拦。钟宜是礼部尚书,李彦庆的事对他而言太小,他也没管。 政事堂的名单原本里没有李彦庆。 陈峦诧异地说“他倒是有些气性啊。” 施鲲道“怎么难道不是他父亲的安排” 陈峦摇头“这孩子有些执拗。总觉得祖父续弦不妥。犟上了。” 施鲲道“倒是知道廉耻。” “只是性子有些痴,我就没安排他,让他安安稳稳在京。不想他竟有这等志气。” 施鲲道“那就加上吧。” 王云鹤道“给他择一个合适的地方吧。” 陈峦指着李彦庆的名字,道“调令就从他开始吧” 三人默契一笑,一时惺惺相惜。 三人给李彦庆选的地方不好也不坏,离京城也不近,跟李家的任何一个亲朋故旧也不沾边儿。完全是一个没有太多的关系,系自己跑吏部送大礼才能得到职位的普通人很有可能得到的县。县也不富贵,是个中县,户口数不过万。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亲爹给计划好了的事儿。 不少人一头雾水难道不是李泽的计划 外人不知道的是,此事从王云鹤开口起,就不是李泽的计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阴谋了,它已然变成了政事堂的事。 政事堂三位各有心思,也各有自己的亲近人,做到丞相了,除了安插私人、栽培学生、提携意气相投的后辈,都多少有一些为国的公心与格局。 李泽一提,王云鹤先触动肚肠,与另两位含蓄地表示“京城有点儿乱,年轻人不懂事儿,别在这个时候留在京里,一时气愤上头犯了错。” 另外两人都明白他说的是,皇帝年纪有点大,太子已年成,诸王也渐渐长大了。朝廷上的势力也是如此,上一代逐渐衰老,而新一代正在壮大。此事早有征兆,龚劼的倒台不是一件事情的落幕,而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段、郑宿怨重启,看着热闹,不过是一轮激烈动荡的更替中的一部分而已。 这个时候,把一些有潜力、有资质的年轻人耗在京里,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则一个人材一辈子就都要蹉跎了。他们是丞相,对权利有自己的渴望,对家国天下也有自己的理想。他们已经老了,接下来无论是谁主政,他们都不想因为眼前的事儿让一些有才干的人从此不受任用,让国家落入凑巧站对了队的人,又或者是庸人之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平白损耗一大批人也太让人心疼了。 陈峦道“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已然位极人臣,对后进当有关爱之意。” 施鲲也罕见地清晰表态“要做还要周到咱们要议个详细的章程,什么样的人放出去,如何任职。派出去是历练的,不是要放出去谋害的。年轻人出京,可折过不少。” 政事堂打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当成个正经事来办,跟狗屎纨绔没关系。 三人都是老手,先圈定了个范围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官员,要有一些才干才值得他们这一次费心。没有根基背景的最好,当然,也不必拘泥于出身或者什么恩主。本来也是有意回护已经不得不有所倾向但是有才干的人,让他们不要陷得太深。 他们的品阶普通不高,一般是县令,也可以是州府主官的某项事务的帮手刺史的副手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够格,因为他们的品阶不够,上州之别驾都要从四品主要看各人的长项、履历。 如果已经有点倾向的人,比如祝缨这样的,王云鹤就要给她选一个顶头上司不姓段的地方。 离京城之远近倒不是很在乎了,远点反而更好,太近了,比如新丰县,那跟在京城区别也不大。 如果这些人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又有了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再与别人起冲突,那也不是现在的丞相们要负责的了。 当然,选派的人里还要掺几个纨绔,给他们派到一些铁面主官的手下吃吃苦头。同时也有点迷惑的作用。 最后,顺手往里面塞一些自己看好的年轻人也是应有之义。兼顾公私,也是桩美事。有他们在,他们中意的人做出了成绩再调回京城升职,又或者换一个更大的地方任职,并不难。 发配与镀金的区别就在于此。 李彦庆一封奏疏上去,他自己圆满了。李泽哭都哭不出来了,他的前半生顺风顺水,自从父亲的死开始就事事不顺,亲儿子又给老子泄气,真是不知道找谁算账好了。 他还有些人脉,比如陈峦。 陈峦自己儿子都踢出去当县令了,你们有多金贵比陈萌还金贵你是皇子王云鹤就更不用提了,他做京兆尹的时候,自己儿子都没带到京城,成年的也是在外面任职。施鲲虽然带着一儿一孙在身边,亦有儿孙在外。 李彦庆只管默默地收拾行装,他上奏疏没跟父亲商议,李泽再生气也没办法打他一顿。打坏了,李泽也就坏了。 李泽哭不出来,其他人也快被架到火上烤了。 郑熹是詹事,还算太子的表兄,东宫的许多事都在他手上,他安排了太子去慈恩寺拈个香。到时候虽然摆开了仪仗,但是慈恩寺也不会完全的封闭,此类出行,都会安排些百姓、士绅之类供太子问个话。最好安排成“偶遇”。 郑熹就要把祝缨给安排上。 郑熹看祝缨顺眼,觉得她形象气质都不错,且应答也颇有章法。跟太子面前先露个脸,日后提起的时候也有个由头,太子不至于完全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这也是为祝缨“日后”埋个伏笔。 祝缨到了这一天,按照他的布置跟张仙姑等人去慈恩寺,她事先已知,太子去慈恩寺拈香,除了为帝后祈福,也有许愿生子的意思。 太子运气也够背的,他头一个未婚妻因为龚案飞了,重选的太子妃成婚,至今也有好几年了,然而总是没有儿子。有皇位要继承的人生不出儿子,这就是件大事。前两年,宫里要给他再选聘几个侧室为的就是生育。 哪知民间以讹传讹,传成了要广选宫女,弄得有女孩儿的人家急着成婚,甘泽的媳妇就是那时候娶的。现在甘泽的儿子都会叫爹了,太子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 郑熹就安排祝缨和张仙姑一对母子也拜菩萨,由张仙姑说个“子女的缘份都是注定的,该有的总会有。”张仙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她也在想着祝缨的事儿。 太子也略有了一点印象。 祝缨一看太子就后背有点发毛,他虽然有点愁容,但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会面很简短,太子还说了一句“哦,我知道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殿下垂问,臣已痊愈。” 太子又问她“听说你会出京” 祝缨也答“臣也听到这样的传闻,尚未接到调令。” 郑熹道“政事堂正在参详,我看差不多了。” 太子问道“去哪儿” 祝缨道“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太子笑道“哪儿都行” “哪怕天涯海角。” 太子笑着摇头走了,祝缨是谁他当然知道,郑熹会亏待祝缨吗太子都想笑。背后就听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妇人惊讶的声音“啥你要出京” 太子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妇人看着没什么城府,怎么家里人还瞒着她吗真有意思。 李彦庆一封奏疏抢了先声,压力竟到了在名单的这些人身上。好好的表现机会,飞了。 祝缨比别人还多一件事,她还得应付家里 张仙姑当时就问了那么一句,硬是将接下来的问憋回了家里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出什么京啊要去哪儿啊” 祝缨反问道“娘,要是咱们出京,不再在京里了呢” 张仙姑道“傻话,你怎么应卯呢” 祝缨道“我要到别处做官呢” 张仙姑没听明白,说“什么不在京里你”祝缨打做官就是做的京官,离京是张仙姑从来没想过的。她也呆掉了,又打量了一下仍然很新的屋子,看着一件件的家具、书房里的许多书本。她说不出话来了。 祝大和花姐都是措手不及。花姐问“那这家” 祝大则突然眉开眼笑“哎哟,这下反而好了天高皇帝远”他还念着一件事儿,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不用请假,就能生个孩子了。” 花姐惊骇地看着他。 祝缨道“别捣乱。我出京是出定了。” 张仙姑一头想着“外孙”一头担心女儿“出京啊路上哪是那么好走的要去哪儿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她从老家这一路,没有一处比京城生活更好的了,能回来当然还是要回来的。 祝缨道“我倒想远一点,越远越好,不回来才好。你们想。”她伸手抹了抹下巴,胡须现在虽然糊弄过去了,人家一看她光洁的下巴就容易想起来段智和行刺,就容易想起来段家 未必能一直顶用。 祝缨道“郑大人当初说带我上京先做吏、再做官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就一门心思要过得像个人样,就跟着来了。那时候我还没长大。现在,你们想想,不用别的,就把我关半个月,咱们就得急疯了。如果再关上一个月,我就只能拼命或者逃命了。” 上回查她的账,只是让她避嫌,如果做个局给她关起来,哪怕最后查出来是冤枉的,关一个月,她就什么底都漏出来了。 所以她想走,越远越好 她日日思索着这些事,面上还不能显出来,委实操心。如果离开京城,这些就都不是事了。主政一方,谁能管得了她哪怕日后还要被调回来,她也要在地方上呆足年限,多攒政绩,升职回来。 官位越高,能动她的人越少,她被关起来的概率也就越小。 李泽不上这一本,她都想上了。 家中三人一听,都点头。花姐道“正好,咱们一同去,哎,你去哪里” 祝缨道“你也要走” 张仙姑道“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不一起走呢都去也好有个遮掩。不然你到生人窝里,是想担心死我么” 祝大也说“是哩” 祝缨道“那,我去寻王丞相,求个远一些的地方。只是,如果太远了,会很苦,我担心” 张仙姑道“还能比在朱家村更坏” “呃,那倒不至于。”偏远的地方可能艰苦,但是主政官员一家一定是过得最好的。任何地方,最顶尖那一撮人过得都不会太差。 花姐问道“你想去哪里” 祝缨道“我不定地方,我也不知道天下这些地方哪里更好。你看,大理寺案卷少的地方,是不是大案少就民风纯朴,恶人少不是的,有可能是那里人烟稀少,有命案你也发现不了。又或者当地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不上报。所以,我不选地方。只要远一点,余下的交给王丞相。” 花姐问道“那郑大人那里呢” 祝缨道“他也不是事事都能料到、办到的,我也不能什么事都攥他手里呀。他不乐意,也掰不过政事堂。” 祝缨先去了郑府,对郑熹说了自己的打算。 郑熹心中已为她择了一处地方,不远不近,但是附近有郑家的关系,交通也便利,顶头上司还是郑侯的老朋友。就剩去跟陈峦讲讲情了。 一听祝缨这样说,郑熹拉下了脸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缨道“我明白的,我想走,越远越好。” “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也不一定,您想把段婴踢出去多远,我就走多远。我不定跟他去一个地方,也许各奔东西。可我比他活得糙,没他那么精细。” 郑熹仍然板着脸。 祝缨道“那天东宫笑得很暧昧,哪怕为了让他们想不到,咱们也得变招。” “段婴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跟你比”郑熹说。 祝缨道“是我不能跟他比。人家样样拿得出手,我只出身一条就差很多,与他们走同一条路子永远追不上人家。这儿缺了就得那儿补回来,得另辟蹊径。出身、名声不够,就得干点过硬的政绩,否则终究差点,容易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郑熹仍然犹豫,哼道“王云鹤怕不舍得。” 祝缨道“自己儿孙都在外面,还能舍不得谁我自己提出来,政事堂不会过分阻拦的。我要是现在舒服了,就怕占小便宜吃大亏。” 郑熹怏怏地道“去吧。” “总不会给您丢脸的。” 祝缨先说服了郑熹,再去王云鹤府上,遇着刘松年也在。刘松年是被王云鹤请来看名单的。两人也不避祝缨,见到她,刘松年故意问道“你来做什么” 祝缨空着手过来,说话却是在托办事,她说“相公,听说我也要调任。” “嗯” “陪家母去慈恩寺上香偶遇了东宫,他问的。” 刘松年翻个白眼,冷笑一声。 王云鹤道“不错。” 祝缨道“那我请调得偏僻一点,越远越好。” 刘、王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王云鹤问道“为什么” 祝缨道“家母如今只与几个相熟的人家相处,知根知底。其实之前她为了我也尽力与人交际,可却得了个尖刻的考语。” 王云鹤皱眉“这并不是京城不好。” 祝缨摆摆手“不是说京城。是事出有因。她们那一在说,一个会持家的小娘子。因为家贫,家里只得一尾大鱼,要办一桌宴。于是做了一鱼三吃,鱼头炖汤,鱼尾红烧,鱼片做成糖醋。家母说,这也算穷人会持家她们就说她尖刻。” 刘松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缨道“第一真正的穷人没有那么大的鱼也没有那么许多的柴草,池塘是别人家的、山林是别人家的,不能随便樵采、捕鱼,被发现了是要还回东西再挨打的。第二穷人连盐都很少吃,更不要提油、糖、醋之类了。能有这些东西的,不过是一时不凑手,绝不是穷,吃不起。我家,真正的穷过。” 刘松年和王云鹤都正色看她。 祝缨道“大人,我想去看看这天下。阅历不同,眼界也会不同,为人也会不同。说家母的人未必心性刻薄,只是何不食肉糜。许多人想去富庶的地方,谓之守住腹心。只要这些地方不坏,朝廷就能苟延残喘下去。我却想去这些细枝末节之处,只有这些地方像个样子了,人间才能称得上是盛世。国家的底线不应该是富庶之地,而应该是那些偏远之乡。我纵使能力低微,倒还有点想试试。” 刘松年站直了身体,正了衣冠,王云鹤低头想了一下,道“倒有一个地方,很远。” “我去。” 王云鹤本来给祝缨选了个地方,别的优势也没有,就是跟郑家的仇人离得远,道路也还算安全。 现在如果要一个远且顶头上司不姓段的地方,就是往南,所谓烟瘴之地。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因为环境恶劣,她未来的顶头上司已经病死了,现在是个经常生病的副职在支撑。等于没有正经管她的上司。 祝缨本来就是南边人进京,现在只是比她家乡再往南一些,比起去北方更适合她。 此地极低,就像是一个考零分的小孩儿,只要能做对一道题,就是个零的突破。 但是郑奕却跳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远你知道两千七百里是什么意思吗” 祝缨道“唔,就是,罪轻一点流放都送不到我手里。” 郑熹冷哼“你还知道” 祝缨笑道“那你们就想想办法,把该送给我的人,送到我手里。” 温岳一个内敛温和的人也说“便宜了段家人”段婴尚未谋得一官半职,看着就像是等着拣漏,到时候出挑的年轻人离开了,就显出段婴来了,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难怪温岳生气了。 祝缨道“政事堂的便宜哪是那么好拣的。” 她这话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出手的不是政事堂,而是刘松年。祝缨曾说过,他一定是因为嘴毒才当不上丞相的,此言不中亦不远矣。 此君没两天就在一次公开的诗会上问段婴“年轻人都去磨砺自身了,你呢留在京城当盆景儿啊” 有打圆场的说“这只怕已然晚了吧附近无处可去,再有就过于偏远了。并不适合段兄这般人才。” 段婴道“我去。” 政事堂也为他加了一个地方,远是够远的,离段家势力也远,地方还是施鲲亲自选的。 施鲲道“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们最终也未必都能成栋梁,我们已经尽力了。” 本站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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