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晨曦照入眼帘。

李诺坐在飞驰的摩托车上，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眺望天边的一道黑线。

在某部与巨人有关的动漫里，曾出现过那种包围城市的巨大高墙。

李诺此时见到了实物。

地平线上升起的黑线，渐渐变成了跨越数十公里的城墙。

它就像大型水利工程的水坝一样高大、厚实，参天入定，遮蔽天空。

城墙向地下延伸数公里，将大裂痕中的整个畸变体巢穴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容器。

如此庞大的炼金工程，不是为了保护墙内的居民免受墙外之物的侵略，而是监视和限制城内大裂痕中的畸变体巢穴。

聚合城的标志性建筑物，便是这道包围整个城市的圆弧形城墙。

从本质上来说，城内的炼金工坊、炼金术士、普通人，每一个建筑物、每一个人，都在为遏制大裂痕中的畸变体做贡献。

很有意思的是，为什么要把人和建筑物放到围墙内侧呢？

李诺把这个疑问抛给了法尔斯。

法尔斯摇头晃脑，像说书一样说道：

“最开始嘛，聚合城不叫聚合城，它叫做聚集畸变体合并管制区域。围墙内的空地上，除了大裂痕以外，没有建筑物和人类，只是定期会有人进入裂痕里清理畸变体，维护地下的管道设施而已。

“我之前和你说过，畸变体的粪便里蕴含高纯度的万用金属粉末。

“炼金圣堂在修建围墙的同时，在地下的畸变体巢穴里，安装了一整套收集畸变体粪便，提取万用金属粉末的炼金装置。

“每隔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地下的炼金装置会用强气流，把收集到的万用金属粉末喷发到地面上，形成持续一天左右的金属粉末雨。我们把这一日子，称为‘喷粉日’。”

法尔斯感叹了一句：

“人类的贪婪，是一切的源动力，李雷。

“本来按照原计划，只有在喷粉日那天，围墙外的人才能进入墙内，收集万用金属粉末。但后来，有些人违反规则，在墙内搭建据点，长期霸占有利位置。这在诸多炼金势力中引起了一场内讧。

“炼金圣堂介入进来，联合各方商议决定，准许所有炼金势力开发城内的区域。炼金圣堂将城内划分成二十多个地块，用拍卖会出售给炼金势力。具体的地块所有权归属，由拍卖会的成交结果决定。在这之后，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聚合城。”

李诺听得缓缓点头，“那这么说的话，如果觉得城内太拥挤了，我们还是能搬出来住的对吧？在喷粉日开始之前再进城，不也是一样的吗？”

“不不不。”法尔斯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你有所不知。地块所有权问题解决之后，地块内的所有东西都是该地块持有者的，包括地块正上方的空气，还没落到地上的万用金属粉末，以及地块下方的所有地下区域。伱要是没得到地块持有者的授权，是不能在地块里收集万用金属粉末的。”

“原来是这样”李诺想了想说道：

“所以说，所谓的划分地块，其实是划分出收集粉末的区域，对吗？要是那片区域里落下的金属粉末多，那地块的价格就会很高，反之，就会比较廉价。”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法尔斯看向遮蔽视野的围墙，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终于回来了！等我把泉水送进炼金工坊，我就拿着报酬去把实验室的租金交了，然后狠狠地在里面泡上十天半个月再出来…啊，不对，不对，马克，下一次喷粉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马克一整晚都在驾驶摩托车。

他抬起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我算算啊…大概还有七八天吧。我不太确定。”

马克一扭头，看向队长：

“头，你知道下次喷粉日的日期吗？”

“七天之后就是喷粉日了。你们近期不要离开聚合城，免得赶不上趟。要想捞钱，那喷粉日就是最关键的事情了。”

康特朝李诺笑了笑：

“运气好的话，七天之后，你就能把身份卡的十万块凑齐了。我们安保公司不直接参与收集粉末的工作，但要保护收集粉末的炼金设施。要是炼金设施完好无损，那采集到的粉末自然就多了，公司给我们的报酬绝对少不了。”

康特摸了摸脑瓜子，轻叹一下：

“但就怕有人来捣乱啊。铁棘盾平日里得罪了不少的帮会。喷粉日那三天，暗无天日，帮会的杂碎们会像老鼠一样钻出来搞破坏，到时候又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李诺困惑问道：

“为什么炼金圣堂会允许帮会这种打打杀杀的势力存在？在帝国里，这样的团体都被当做非法势力对待，怎么黄金联邦里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谁知道呢..反正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康特耸了耸肩膀。

马克也是一脸懵逼，显然作为本地人，他早已习惯了帮会的存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法尔斯微微摇头，啧啧嘴：

“让你们好好读书，偏不好好读，现在不知道了吧。书上讲过这部分内容的。”

法尔斯竖起手指左右摇晃，卖弄般说道：

“咱们炼金术士，讲究一气、二向、三态、四元。

“一气，指的是自然之气，代表所有炼金材料、炼金符文、炼金公式，归根到底都来源于大自然。

“二向，指的是上升与下降这两种运动方向。趋向混乱为上升，回归秩序为下降。”

“三态，指的是上升态、稳定态和下降态，代表着事物所处的状态。

“四元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是火、风、地、水这四个基础元素。

“你们安保公司对应回归秩序的下降态，帮派对应追求混乱的上升态。把你们当做一个整体的话，你们的敌对关系便是稳定态。

“炼金圣堂当然知道帮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但是嘛，圣堂里的贤者就讲究这个。他们认为只有三态并存才是最完美的状态。

“所以才有了你们和帮派对立，谁也不能奈何对方的局面。你仔细想想，哪次你们闹得凶了，不是炼金圣堂派人出面调停的。”

康特朝着臭屁的法尔斯嗤笑一下：

“又在哪显摆。你说这些干巴巴的理论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帮你解围。”

旁边的马克捂着脑袋眉头紧皱，一副要长脑子的模样：

“啊…好复杂，看来我确实不适合读书，我还是去古王朝的遗迹里碰碰运气吧。头，你下次进入遗迹带上我吧。”

李诺扫了眼周围的其他队员，他们一个个都跟听天书一样茫然地看着法尔斯…

果然呐，联邦的识字率高，不代表普通人的学识水平高。

联邦本地人听说读写没问题，但真要弄懂深奥的炼金理论，还不如扣动扳机和人打架来得痛快。

法尔斯就当没听到康特的嘲讽，摇摇脑袋，自我陶醉般说道：

“随你怎么说我，康特。反正这次的喷粉日结束之后，你别想让我从实验室里出来。你求着我帮你鉴定东西，我都不搭理你。”

“那你下次别指望我帮你打架..”

“爱帮不帮~”

越靠近聚合城，队伍内的氛围越活跃。

经历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后，队员们疲惫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即将卸下重担的笑容。

李诺看着康特他们拌嘴的样子，内心暗自发笑。

这裂变荒野民风彪悍，枪战不断，但总体来说，比压抑的帝国好多了。

…

…

靠近城门，车速放慢。

城内的地块围绕城中央的大裂痕，以扇形区域进行划分，与扇形区域相连的城门由地块的持有者派人看守。

铁棘盾是黄金商会的下属公司。

黄金商会把持下城区的第7号扇形区域。

相应的，围墙上的7号门洞便由铁棘盾安保公司看守。

李诺这下算是明白干净的身份卡是怎么来的了…

敢情是看门的安保公司和帮派自己印发的…

谁印了干净的身份卡，谁领了干净的身份卡，这些事情全由安保公司和帮派高层掌控，心里门门清。

要是黑市上出现了干净的身份卡，那势力的高层肯定能很快查到私自出售身份卡的人。

卖的人跑不掉，印的人看不上这笔钱。

这估计就是黑市上，见不到干净身份卡的原因了。

有康特这个安保队长在，李诺无惊无险地通过审核，步入了由黄金商会掌控的7号扇区。

一路穿过繁华的街道，闻着空气中的雾霾味，看着穿着工装、风衣、连衣裙的路人，李诺仿佛回到了都市生活。

城内的建筑物不是很高，最高不超过五层楼，但由于紧贴着道路排列，让人有种过分拥挤的感觉。

排污的下水道、窨井盖，夜间照明的路灯，一应俱全，无比接近穿越前的现代生活环境。

但是没有电线和电线杆，变压器什么的也没有。

这里所使用的灯光，来源于炼金灯具。内置发光的炼金术阵，稳定地把煤块里的能量转化成光芒和废气。

类似的炼金生活用品，还有炼金炉灶、炼金洗衣机、炼金烧水壶等等。

它们都是由炼金术阵驱动的。

把炼金文明的产物和信息文明的产物放到一块比较，李诺觉得各有千秋，各有优缺点。

就当李诺左右摆头，沉浸在观察炼金社会风貌时，车队在一幢大楼前停了下来。

康特嚷嚷着走下车：

“好了，伙计们，大功告成！还是老规矩，该休息的休息，该去医院的去医院。今天晚上，咱们‘金钱好梦’不见不散，庆功宴上我会把报酬带来，少不了你们的…马克，你带人把尸体和战利品处理好，我去汇报任务，和会长聊聊。法尔斯，你自己去炼金工坊吧。”

“好的，头！我们撤了！”

“哦吼~‘金钱好梦’的小妞们，我来啦~”

“来人搭把手，我的腿伤了，下不了车..”

“喂喂，先别急着走，过来帮我把裹尸袋送到停尸房去。”马克招呼了几个队员，抱走了车上的裹尸袋。

法尔斯朝众人道了句谢，急匆匆地离开，嘴里念叨着自己的炼金实验室。

李诺有意看看停尸房在哪，好给自己的「役亡术」提前备好施法材料。

他抱起裹尸袋，和马克等人走进大楼。

来到地下三层的停尸房放好了裹尸袋，李诺简单地逛了一圈，确认这里的规模不大，仅有几具尸体而已，随即没了兴趣。

原路返回地面，队员迫不及待地离开，去“金钱美梦”里玩耍了。

马克打着哈欠，朝李诺招招手：

“来，李雷。我带你去你的宿舍。你要是对宿舍不满意，可以选择到外面租房子住。你可以去找队长申请住宿补贴。不过嘛，我感觉你应该暂时没这个需求，所以跟我来吧。”

沿着楼梯间来到五楼。

一个占地五平米的小房间门口，马克拉开房门，把钥匙丢给李诺：

“好了，咱们到了。这间房间就是你的了。你自己收拾收拾吧。卫生间和淋浴房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哦，对了，队长让我预支给你一点钱，买身衣服和生活用品什么的”

马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往李诺手里一塞，然后便冲向了楼梯间：

“有事来‘金钱好梦’找我吧。我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我的小可爱还在不在等我…”

“噔噔噔”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诺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瞧了瞧楼梯间，哑然一笑。

马克一想到女人，连借书的事情都忘了。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这帮刀口舔血的人迷成这样。

李诺微微摇头，步入房间，反锁房门。

他把桌椅板凳推到墙角，翻起床板靠在墙面上，在房间内腾出空地。

他眼馋黄昏巨人的《铸魂术》很久了，一直没有私人空间和时间来修炼一下。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李诺卸下身上的背包，脱掉肮脏的外套，堆到墙角的桌子上。

他在脑海中调出《铸魂术》，一边对照着图谱，一边摆出动作。

刚一伸手，迈出侧弓步，李诺便发现了一个以往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他已经用解构术，将《铸魂术》收进脑海了，完全做到了熟稔于心。

但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一种身心不协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知道动作怎么做，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不断地走形、变样，或是重心不稳。

就好像他知道怎么造飞机，却拧不好螺丝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特，让李诺有一种心中所想与实际行动背离的感觉。

“难道是我的灵魂，没有彻底与这具身体融合的原因？

“又或者说，我用解构术记住了《铸魂术》，只是把它刻进了我的脑海，并没有把它转化成身体的本能？”

李诺缓缓点头，觉得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沉下心，将《铸魂术》上的第一套动作，完整地演练了一遍。

汗珠洒落地面，皮肤上浮现一层水光，李诺喘着粗气，放下平举的胳膊，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